第三种心理学
你所说的诸佛的心理学是什么意思?在东方已经有数千个佛了,他们没有创造出一种开悟者的心理学吗?像卡比尔、卡纳德、巴达拉扬、帕坦伽利等等这些人没有建立起第三种心理学吗?
不,还没有。有很多问题,要建立第三种心理学,前两种必需完成。如果你要盖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前两层必需盖好,只有那时才能盖第三层。过去,没有病理学相关的心理学者,第一种心理学从不存在。没有人想要进入心理疾病的领域,特别是在东方,没有人想。因为不必进入就可以摆脱疾病,没有必要去分析,没有必要进入病态的头脑,没有必要做任何的事。存在某些技巧,而且那些技巧现在依然存在,你可以只是摆脱疾病就行了。比如,在日本,不管什么时候有一个发疯的人,某些变得神经质的人,他们会把他带到禅寺,他们会把他带到镇上的宗教人士那里,这曾经是最古老的方法之一:带他到宗教人士那里。在寺庙里做什么呢?——什么也不做。实际上,什么也不做。当一个发疯的人被带到寺庙里,他们不会为分析、诊断烦恼,他们不会去考虑说这是什么类型的疾病,没有必要,因为疾病可以被治愈。他们把疯子放到离寺庙很远的单独的房间,房间就在角落里,或是在背静的地方。他的需要会被满足,会给他食物,无论他需要什么都会给他。但是没有人会和他讲话,没有人会对他的疯狂给予关注。东方知道你越是关注,你越是喂养那个疯狂。整个寺院对他的疯狂保持漠不关心,就好像没有人来一样。漠不关心是技巧之一,因为一个疯狂的人确实需要很多关注。也许就是为了得到关注他才变得疯狂,那就是为什么心理分析无法有太大的帮助,因为心理分析给了那个疯狂、那个神经质、那个精神问题太多的关注,以至于它开始通过那个关注茁壮成长——多年以来某个人一直关注着你。你一定观察到了,神经质的人总是强迫别人注意他们,如果能得到你的注意,他们会做任何事。在一间禅寺里,他们不给予任何的关注,他们保持漠不关心。没有人为此操心,也没有人认为他是疯的。因为如果整个群体的人都认为他是疯的,那个思想会创造出帮助那个疯狂的人保持发疯的振动。有三、四个星期的时间,那个疯狂的人只允许和自己在一起,需要会被满足,但是不会给予关注,不会给予特别的注意,大家都保持着冷漠。没有人认为他是疯子,在三或四个星期之内,那个疯狂的人,只和他自己呆在一起,会逐渐地好转,疯狂会平息下来。
甚至现在他们在禅寺里也做着同样的事情。西方的心理学家已经意识到了,很多心理学家去到日本研究,他们被震惊了。他们努力了几年的时间一无所获,而在禅寺里,什么也没有做,让那个疯子独自一人,事情却开始发生。疯狂的人需要隔离,需要无视,需要漫不经心,那些在他们的头脑里升起的波浪,那些紧张,就溶解、消失了。四个星期之后,那个人就准备离开寺庙了。他感谢那里的人,感谢住持和其他的人后离开了,他完全好了。在东方,就因为这个,因为有这些技巧,第一种心理学从未被发展起来。除非发展了第一种心理学,第二种心理学才有可能发展,必需了解病态头脑的各种细节。帮助一个疯狂的人痊愈是一回事,去创造一种关于疯狂的心理学又是另外一回事。需要有科学的途径,需要有详尽的分析。在西方他们已经做了那些事,第一种类型的心理学已经有了,弗洛伊德、荣格、阿德勒和其他人已经为病态的人创造了心理学。他们也许对有问题的人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他们满足了另一个要求——那个要求是科学的——他们已经创造了第一种心理学,马上,第二种就成为了可能。第二种是健康人的心理学,第二种心理学的碎片一直存在于东方,但一直是碎片,从来不完整。为什么是碎片?因为宗教人士只对怎么让一个普通的健康人走向超越感兴趣,他们只探索了一点点,没有探索细节,没有走到尽头,因为他们对创造出心理学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只是如何在健康的头脑里找到一些可以跳进静心的立足点,一些跳板,在那里可以跳入那终极的。他们的兴趣是不同的,他们不在意整个地貌。当一个人只想要跳进河里,他不会探索整个的河岸,他只是找到一个地方,一小块岩石,从那里跳下去,没必要探索整个地方。在东方有第二种心理学的碎片,在帕坦伽利那里,佛陀那里,马哈维亚和其他人那里——只是很少的一些碎片,版图的一部分。整个的方法不科学,那个方法是宗教。不需要更多,他们为什么要为此烦扰?只要清洁出一小块地方,从那里他们就能够进入无限,那为什么要清洁出整片森林呢?而且那是一片浩瀚的森林,人类的头脑是一个浩瀚的现象,病态的头脑本身就是一个浩瀚的现象,健康的头脑甚至比病态的头脑更加广阔。因为病态的头脑只是健康头脑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没有人曾经完全疯狂,没有人能够做到。只有一部分变得狂暴,只有一部分生病,但是没有人完全发疯。就像在生理学里边没有人的身体会完全生病,你看到过有谁的身体是完全生病的吗?那意味着所有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的疾病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那么惨,有人头疼,有人胃疼,有人发烧,这个和那个——只是一部分。身体是一个浩瀚的现象,宇宙般的现象。对头脑也同样,头脑是个宇宙,整个头脑从来不会完全发疯,那就是为什么发疯的人可以被治好的原因。否则没有治愈的可能。如果整个头脑都发疯了,你要从哪里来治疗它?只是一部分,一部分迷失了,你可以把它带回来,使之再度融入整体。
在西方,现在第二种类型的心理学正在随着亚伯拉罕姆.马斯洛、埃里克.弗洛姆、贾诺夫等人一起经历着出生的阵痛。它是个整体的途径,不以疾病的角度来思考,而是以健康的角度来思考。根本的着眼点不在于病理学,根本的着眼点在于健康人。第二种心理学正在诞生,但是它仍然不完整,那就是为什么我说它正处于出生的阵痛期,它正来到这个世界。迟早它会开始快速成长,只有那样第三种类型的心理学才有可能出现,那就是为什么我说它从未存在过的原因。
诸佛曾经存在过,无数的佛,但是没有诸佛的心理学存在过,因为没有人曾经尝试去特别地探索开悟的头脑,以此去创造出一种科学的学科。诸佛存在过,但是没有人曾经尝试以科学的方法去了解佛性的现象。葛吉夫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尝试的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葛吉夫是罕见的,因为他是进入第三种心理学可能性的先锋。就像拓荒者一样,那非常困难,穿透某些一直是未知的东西非常困难,但是他尝试了。他把一些碎片带出了黑暗,但是事情变得越来越难,因为他最伟大的弟子——P.D.乌斯宾斯基——背叛了他。有个困难的地方:葛吉夫他自己不精通科学领域,他没有一个科学的头脑。他是一个神秘家,他是一个佛,所有的努力都有赖于乌斯宾斯基,因为他是个具有科学头脑的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数学家之一,这个世纪为人所知的最博学的思想家之一。整件事情有赖于乌斯宾斯基,葛吉夫播种,乌斯宾斯基培育它,定义它,将之哲学化,从中导出科学理论,这是一种师父和弟子之间的持续的合作。葛吉夫可以播种,但是他不能用科学的方式来表达,他不能让它成为一门学科,他知道,却无法表达。有了乌斯宾斯基,有了科学的语言,绝对完美。我找不到谁能与之相比,乌斯宾斯基可以写得如此完美,甚至就连爱因斯坦都会觉得嫉妒。他有一个训练有素的,逻辑的头脑。你一定读过他的有一本书《第三工具》,它是罕见的。乌斯宾斯基在书的开头中说:“世上只有三本书,一本是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第一思考工具。第二本是培根的《新工具论》,第二思考准则。第三本是《第三工具》。”第三工具的意思是思考的第三准则。乌斯宾斯基——在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不是出于自傲或是别的什么——说:“甚至就在那两种存在以前,第三种就已经存在了。”他在《第三工具》中说:“我正在带来所有知识的基础。”那不是自我吹嘘,那本书确实罕有。葛吉夫的所有努力都有赖于他和乌斯宾斯基之间的深入合作,他引领,而乌斯宾斯基将之形式化,明确表达出来,为它构建一个体系。灵魂来自葛吉夫,躯体由乌斯宾斯基提供。而乌斯宾斯基中途背叛了,他离开了葛吉夫。总是有那个可能,因为他是如此理性,而葛吉夫却是完全反对理性的,继续合作似乎不太可能。葛吉夫要求完全的臣服,就像师父们总是要求的那样;而那对于乌斯宾斯基来说那很难,就像对于每一个弟子来说臣服很难一样。渐渐地,乌斯宾斯基开始认为他已经知道了所有,那是知识分子容易创造的假象,他是一个如此聪明的人,他构建出了每一样东西,他开始觉得说他知道了,然后,渐渐地,裂缝出现了。葛吉夫总是要求一些荒谬的事情,比如,乌斯宾斯基身在几千公里之外,而葛吉夫给他发了一封电报:“放下一切,速来。”乌斯宾斯基正处于财务和家庭的困境,有很多事情缠身,几乎不可能马上离开。但是他离开了,他变卖了所有东西,他放弃了家庭,马上跑去。在他到的时候,葛吉夫说的第一句话是:“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这是导致裂缝的事件。乌斯宾斯基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他错失了。那只是一个对于完全臣服的考验,当你完全臣服,你不会问:“为什么?”师父说:“来。”你就来。师父说:“去。”你就去。像他刚来时那样,乌斯宾斯基那天就那样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遭受了挫折,他的整个成长回落了。但是对于一个像乌斯宾斯基这样的人,葛吉夫突然叫他,他就来了,这样的事是很荒谬的,他一定是带着很多的期待而来的,因为他认为他牺牲了那么多——家庭、问题、财务、服务——他放下了一切。他一定认为他是一个殉道者,他来到的时候,葛吉夫甚至都没有问候一声,看着他的第一句话就说:“你现在回去吧。”太过分了,他退出了。随着乌斯宾斯基的退出,创造第三维度心理学的所有努力停止了。葛吉夫试了又试,他试着去找一个别的人,他和许多的人一起工作过,但是却找不到一个和乌斯宾斯基水平相当的人。乌斯宾斯基的成长停止了,而葛吉夫第三种心理学的工作也停止了。联合起来,他们很妙;分开以后,两个都残废了。乌斯宾斯基还是智性的,葛吉夫还是神秘家,那就是问题,那就是它为什么没有发生的原因。
我再度尝试在第三个维度工作,我没有冒葛吉夫所冒的风险,我不依赖任何人,我是葛吉夫加上乌斯宾斯基。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维度是困难的,非常不易。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样很好,因为没有谁能背叛我,让我的工作停止,没有人可以。我一直在无念的世界里,语言的、书籍的和分析的世界里移动。葛吉夫有一个分工:乌斯宾斯基的工作是在图书馆里,而他在自己身上工作。我必需两样都做,好让同样的事情不再被分开。我一直在两个层面上不停工作,那个努力很可能成功。我在研究你,你在成长,渐渐地……
去成为一个佛是一回事,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一刻之前你还不是佛,之后你就是佛了。它发生得太突然,那时候你自身根本没有空隙去研究它。对于你们,我可以慢慢地研究,你越是躲避和抵抗,我越能更好地研究你——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我必需研究很多人,只有那样那个心理学才会出现。一种心理学不能只依赖研究一个人,因为个体是如此的不同,如此的独特。我也许已经成为了一个佛,但是我也是一个独特的人。你也许成为了一个佛,但是你是一个独特的人。世界上至少存在有七种不同类型的人,所以至少需要非常深入地研究七个佛,每一种类型一个。只有那样,第三种心理学才有可能。乌斯宾斯基谈论的七种人,所有那七种类型的人和他们的成长都必需被了解:他们会制造什么类型的障碍,他们会怎样逃避,以及怎样破解他们的逃跑和抵抗。那对每一种类型来说都会是不同的,除非所有七种类型的都被知道了,从最初的开始,一步一步地,一层一层地,从A到Z的深入研究,否则那个心理学无法成型,它以前从未存在过,但在未来它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