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源朔流

   

    漂流过生命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生命的执着,它主导一切,甚至博学之人也一样。

    五种苦恼的来源可以借着向后追溯其根源而被消除。

    五种苦恼的外在表现会在冥想中消失。

    生命似乎是一条无止境的痛苦的链条,从生到死,一个人遭受了又遭受,但一个人还是想活,一个人一直执着于生命。阿尔伯特. 加缪在什么地方说过,说的很对——“唯一形而上学的问题是自杀。”为什么你不自杀?如果生命是这样的一个痛苦,这样的无望,你为什么不自杀?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那么做?本质上,这个是真正的形而上学的问题。但是没人想死,甚至自杀的人,也是在希望中自杀,想着说借助自杀他们会有一个更好的生命。但是对生命的执着还在,甚至死,他们也还在希望。我听说过一个希腊哲学家,他除了教导弟子自杀之外什么也不教。当然,没有人曾经听从过他,人们只是听。他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甚至在听他讲关于自杀的时候,也看起来很美,很值得一听。没有人听从他,他自己也活到了很老的九十岁年纪。他自己没有自杀,当他躺在临终床上的时候,有人问他:“你一直在教导自杀,你自己为什么不自杀?”那个老的,快要死去的哲学家睁开了他的眼睛说:“我活着是为了教导人们。”

    对生命的执着是非常深的,帕坦伽利称之为“阿比尼维什” ——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欲望。如果有那么多的痛苦,为什么还那样?人们来我这里,带着深深的苦恼,谈论着他们的痛苦,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准备离弃生命,就算所有那些痛苦,生命似乎也是值得的。这个希望是从哪里来的?它是一个悖论,必需被了解。 事实上,如果你是痛苦的,将会更加执着于生命。你越是痛苦,越是执着。一个快乐的人不会执着,这个从表面上看起来很荒谬,但是如果你深入进去,你会了解问题的关键。那些正在受苦的人总是充满了希望,积极乐观的,他们总是希望说有些事会在明天发生。那些一直生活在深深的痛苦和地狱之中的人们创造了天堂,天堂这个概念。伊甸园,它总是在明天,从不到来。它总是在那里,像个诱饵一样悬挂在你未来前方的某处。它是头脑的一个诡计——天堂——头脑最大的诡计。头脑在说:“不要担心今天,明天是天堂,无论如何熬过今天,没有什么能够和明天等待你的快乐相比!”明天看起来是那么近,当然,它从不到来,它无法到来。明天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无论怎样,到来的总是今天,而今天是地狱。但是头脑会安慰你,它必需安慰,否则你将会无法承受。那个痛苦无法承受,一个人必需忍受。你如何能忍受?唯一的方法是希望,对所有希望、梦想都抱有希望。梦变成了安慰,梦减弱了你今天的痛苦。梦也许不会成真,那不是关键,但是起码今天你能够忍受那个在那里的痛苦。你可以延缓,你未被满足的欲望可以继续悬挂在未来。正是那个明天将会到来,一切都会好的希望帮助你去延缓、坚持。一个人越痛苦,越是充满希望;一个人越是快乐,越是无望。那就是为什么乞丐从不弃绝这个世界,他们怎么能弃绝?只有一个佛,一个马哈维亚——出生在皇宫中的王子——会弃绝世界。他们是无望的,他们没有什么好希望的,一切都有了,然而痛苦还是在那里。一个乞丐会希望是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当拥有了一切,那会是天堂和伊甸园,一切都会是快乐的。他必需等待,安排好那个明天的到来。什么期望也没有给佛陀留下,什么都有了,所有可能的都已经在那里了,还要去希望什么呢?为什么要去希望?

    那就是为什么我一再一再地坚持说只有在一个富足的社会里,宗教才成为可能。一个贫穷的社会不可能是宗教性的,一个贫穷的社会注定会成为共产主义的,因为共产主义是明天的希望,是那个天堂。明天,一切都将被平等分配,明天,将不再有富人和穷人,明天是彻底的变革。太阳升起,一切都将会是美好的。黑暗只是在今天,你只要忍受和为了明天斗争。一个贫穷的社会注定是共产主义的,只有一个富裕的社会开始觉得无望。当你开始觉得对生命无望,那个真正的希望才成为了可能。当你觉得生命是那么的挫折,你就处在自杀边缘的时候,你才准备好了放弃这整个痛苦。只有在那个危机的时刻,转变才是可能的。自杀和成就法是你的两个选择,当你准备自杀,你就准备被转变了——不是在此之前。当你准备好离开整个生命和它所有的痛苦的时候,只有那时你也许才有准备转变你自己的可能。转变是真正的自杀,那就是瑜伽——杀死头脑,终极的自杀,从那里,没有回头路。

    但是人执着于生命,因为人是痛苦。你可能会那么想:一个痛苦的人不应该执着于生命,生命给了他什么?为什么他要执着?很多次这样的想法一定出现在你的头脑里,看到路边的、躺在沟里的乞丐,瞎的,得了麻风病,没有脚,没有手,那个想法一定经过了你的头脑:“这个人活着干什么?现在他还有什么?为什么不自杀,然后结束这一切?”我记得,在我的孩提时代,有一个没有腿的乞丐经常来,他被妻子用一辆小车推着。他是瞎子,身体散发着恶臭,你都无法靠近他。他正遭受着无法治愈的麻风病的折磨,几乎是个死人,死了百分之九十九,只有百分之一活着,还有口气在。我常常会给他点东西,有一天只是出于好奇我问他:“你为什么活着?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自杀,结束这痛苦的生活?”当然,他很生气,他说:“你说什么?”他很生气,他想用棍子来打我。也许对你来说一个痛苦的人应该自杀,或者至少想想怎样结束,但从不。一个痛苦的人从不会想这个,他不能想。痛苦创造了它的补偿,痛苦创造了它的解药——天堂是它的解药——明天,一切都会好的,只是需要更多一点耐心的问题。

    一个乞丐总是活在未来,而如果你生活在未来,你就是一个乞丐。那是判断一个人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乞丐的标准:如果你生活在未来的话,你是个乞丐;如果你活在现在,你就是一个皇帝。一个受到祝福的人活在此时此地,他不担心未来。未来什么也不是,未来对他没有意义。未来实际上不存在,此刻是唯一的存在。但是那只对一个受到祝福的人才可能,对于一个痛苦的人来说,这一刻怎么能是唯一的存在呢?那样的话太过分了——无法忍受,不可能。他必需创造出未来,他必需想方设法在什么地方创造出一个梦,去补偿那个痛苦。痛苦越深,希望越大。希望是一个补偿,一个痛苦的人从不会自杀,而且一个痛苦的人从不会朝向宗教,一个痛苦的人执着于生命。你越是快乐,你越是能够随时放弃生命——任何时候,没有执着。你可以放开你的生命就好像脱下破旧的衣服,根本无所谓。不仅如此,如果你是真的幸福而死亡来敲门,你会欢迎它,你会拥抱死亡,在那里你会超越死亡。让我再说一遍:死亡来敲你的门,如果你害怕了,藏在某个角落里,藏在柜子里,你哭泣,想要多活一点时间,你就是个受害者,你将必需死很多次。一个懦夫要死一千零一次,但是如果你能打开门,象一个朋友一样欢迎死亡,拥抱死亡,在那里你就超越了死亡。现在第一次,你是不死的。现在你达成了没有痛苦的生命,那个耶稣所说的——充裕的生命;那个佛陀所说的——狂喜的生命,涅槃,超越死亡。

    痛苦创造出它自己的补偿,一旦你落入陷阱——你越是执着于生命,你就会变得越痛苦。然后是第二部分:你越执着于生命,你会越痛苦,因为执着本身创造痛苦,执着创造更多的挫折。当你不执着于某物,它丢了你不痛苦;当你执着于什么东西,它丢了的时候,你就发疯了。你越执着于生命,你会发现随着每一天的过去,你会越来越痛苦,痛苦越来越被加载到你的存在之中。有那么一刻会来临,你什么也没有,只有痛苦,一个尖叫的痛苦。当这个发生,你更加执着了,这是个恶性循环。只要观察这整个现象,你为什么执着?你执着是因为你还没有能够去生活。正是那个执着显示出说你还没有活过,你过的是一个死人一般的生活,你还没有享受过生命的祝福。你一直感觉迟钝,你一直过着封闭的生活,你还没有碰触过花朵,天空、鸟儿。你还没有随着生命的河流漂浮过,你是冻结的,因为你是冻结的,所以你无法生活。你痛苦,因为你痛苦,你害怕死亡,因为如果死亡现在到来,你还没有活过就结束了。

    有一个古老的故事,在《奥义书》的时代有一个伟大的国王——迅行王。他的死期到了,他有一百岁了,在死神到来时他哭泣流泪。死神说:“这不象你,一个伟大的国王,一个勇敢的人,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象个孩子一样哭泣流泪?你为什么象狂风中的叶子一般颤抖不已?出什么事了?”迅行王说:“你已经来了,而我还没能生活。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让我能够去生活。我做了很多事,我打了很多战争,我积累了很多财富,我建立了一个伟大的王国,在我父亲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很多财富,但是我还没有活过。实际上,没有时间去生活,而你就来了。不,这不公平,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死神说:“但是我必需带走某个人,好吧,做个交易,如果你的哪个儿子愿意为你死,我就带他走。”迅行王有一百个儿子,几千个妻子。他叫来了他的儿子们,年纪较大的那些不愿意,他们已经变得狡猾,而且处于同样的困境。最老的一个有七十岁了,他说:“但是我也没有生活过,我怎么办?你至少已经活了一百年了,我只活了七十年,我应该得到更多一次机会。”最小的,那个只有十六、七岁的,走出来,碰触了他父亲的脚,然后说:“我准备好了。”甚至连死神都同情这个孩子。死神知道他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死神在男孩耳边低语:“你在干什么?你这个傻瓜!看看你父亲,一百岁了他都还没有准备好去死,而你只有十七岁!你甚至都还没有开始生活。”那个男孩说:“生活结束了!因为我父亲在一百岁的时候都还没有能够去生活,所以有什么用?就算我活一百年,也是一样。让他活过我的生命更好,如果他在一百年里都没有生活过,那么这整件事是没有意义的。”那个儿子死了,父亲又活了一百年。死神再一次来敲门,而他又再一次开始哭泣流泪。他说:“我完全忘了这事,我又去积累财富,扩张领土了。这一百年我就像在梦中渡过一般,你又来了,而我还没有活过。”就这样继续着。死神来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她都带走他的一个儿子,迅行王活了一千岁,一个很美的故事。但是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一千多年过去了,死神又来了,迅行王在颤抖,哭泣流泪。死神说:“现在,你已经活了一千多岁了,而你又说你还没有能够生活,这太过分了。”迅行王说:“一个人怎么能够生活在此时此地?我总是推迟——明天、明天、明天……你突然出现了。”

    推迟生活是唯一我称之为罪恶的东西,不要推迟,如果你想要活,活在此时此刻。忘了过去,忘了未来,这是唯一的一刻,这是唯一存在的时刻。活过它,它一旦失去无法重来,无法找回。如果你开始活在此刻,你将不会去想未来,你将不会执着于生命。当你活在此刻,你就知道了生命,你就满足了,完全满足了。你的整个存在感觉到祝福,无需任何的补偿。不会等到一百年后死神来时看到你颤抖、哭泣、流泪,如果死神现在就来,你也会做好了准备。你已经活过了,你已经享受过了,你已经庆祝过了。一个片刻真正的存在就足够了,而一千年不真实的生命却不够。一千年或是一百万年没有活过的生命也是不值得的,我告诉你,一个片刻活过的经验是永恒,它超越时间,你触摸到了生命的灵魂。然后没有了死亡,没有了担忧,没有了执着。你可以在任何时刻放下生命,你知道没有什么被放下。你已经完全享受过了,最大限度地享受了,你被它所充满,你准备好了。

    一个在深深的庆祝之中准备去死的人是一个真正活过的人。执着于生命表示你还没有能够去生活,把死亡作为生命的一部分来拥抱的人表明你活得很好,你满足了。现在听帕坦伽利的经文,它是最意义深远的经文之一,对你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漂流过生命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生命的执着,它主导一切,甚至博学之人也一样。”它是流过生命,如果你看你的头脑,如果你观察你自己,你会发现不管警觉与否,一个对死亡的恐惧一直在那里。不管你做什么,对死亡的恐惧在那里。不管你如何享受,就在角落里,死亡的影子总是在那里,持续存在着。它跟随着你,无论你去到哪里,你和它一起去。它是某种在你里边的东西,你不能把它丢弃,你无法逃离,那个对死亡的恐惧就是你。

    这个对死亡的恐惧是从哪里来的?你以前知道过死亡吗?如果你以前不知道死亡,你为什么会害怕那个你不知道的东西?如果你去问心理学家,他们会说:“如果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恐惧是有意义的;如果你以前死过,恐惧似乎是有意义的。”但是你不知道死亡,你不知道它是否是痛苦的还是极乐的,那你为什么要害怕?不,那个对死亡的恐惧不是真正的对死亡的恐惧,因为你怎么能够对那个未知的东西,对那个你一无所知的东西恐惧呢?你怎么能够对那个你完全不知道的东西害怕呢?对死亡的恐惧不是真的对死亡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其实是对生命的执着。生命在那里,而你知道得很清楚你没有真正的活过,它绕开了你。河流绕开了你,你正站在岸上,而它一直在从你手中溜走。那个对死亡的恐惧,从根本上来说,是恐惧说你不能生活,而生命正在流逝。很快就没有时间了,而你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准备,你对准备着了魔。

    我曾听说过一个德国学者从所有的国家,所有的语言收集图书,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中的一座。但他从没能读其中任何一本书,因为他一直在积攒。去中国找一本非常罕见的关于人类皮肤的书,然后跑去缅甸,然后去印度,然后去锡兰,然后去阿富汗……他的整个一生……到他七十岁的时候,他已经积攒了大量的书,罕见的书。他总是推迟,他准备在图书馆完工的时候读它们。而死亡来临了,在他要死的时候,泪水开始涌出眼眶。他问他的一个朋友:“现在怎么办?没有时间了,图书馆好了,但我的生命完了。做点什么!从图书馆随便拿本书来,读点上面的东西好让我能够了解,至少我可以被满足那么一点点。”那个朋友去到图书馆拿了一本书,回来了,但是那个学者已经死了。这个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几乎每一个人。你一直在为生命做准备,你认为首先必需做无数的准备,然后你将会享受,然后你将会生活。但是到那时,生命已经逝去了。准备是做好了,但是没有人去享受了。这就是恐惧,你在内心深处深深的知道,你感觉得到生命正在流逝,每一刻你都在死去,每一刻你都在死亡。

    它不是一个对于未来会在某处摧毁你的死亡的恐惧,它每一刻都在发生。生命在移动,而你却完全无能为力和封闭着,你已经死了。从出生的那一天你就开始了死亡,生命的每一刻也是死亡的一刻。那个恐惧不是对于在未来某处等待着的未知死亡的恐惧,那个恐惧是在此刻,生命正从手中溜走,而你似乎无能为力,你不能做任何事,对死亡的恐惧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对生命正在从你手中溜走的恐惧。然后害怕,你执着于生命,但是执着从来不会变成庆祝。执着是丑陋的,执着是暴力。你越是执着于生命,你越是变得无能。比如,你爱一个女人,你执着于她。你越是执着,你越是强迫那个女人逃离你。因为你的执着会变成她身上的一个负担,你越是试图占有她,她越是会想如何得到自由,如何逃离你。我告诉你,生命是个女人,不要执着于她。它跟随那个不执着于她的人,它对于那些不执着的人而言是丰盛的。如果你执着,正是那个执着推开了生命,你的卑贱推开了生命。做个皇帝,做个君王,活过生命,但是不要执着于它。不要执着于任何东西,执着使你变得丑陋和暴力。执着让你变成一个乞丐,而生命是给那些帝王的,不是给那些乞丐的。如果你乞讨,你不会得到任何东西。生命给予那些从不乞讨的人很多,生命变成了那些不执着于它的人的一个不断的祝福。活它,享受它,庆祝它,但是不要吝啬,不要执着于它。这个对生命的执着给了你对死亡的恐惧,因为你越是执着,你越是发现生命不在那里——它走了,走远了,走远了,然后对死亡的恐惧出现了。

    “漂流过生命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生命的执着,它主导一切,甚至博学之人也一样。”因为你们博学的人和你们一样的愚蠢,那些博学的人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实际上,他们有的是记忆。伟大的学者、专家,他们知道很多关于生命的东西,但是他们不知道生命,他们总是知道关于、关于……他们绕了又绕,从不进入中心。他们和你一样,有时甚至比你更加害怕,因为他们已经在话语上浪费了他们的时间。话语只是泡泡,他们积累了那么多的知识,但是知识可以和生命相比吗?

    你可以知道很多关于爱的知识却不知道爱,实际上,如果你知道爱,有什么必要去知道关于爱的知识呢?你可以知道很多关于上帝的东西却不知道上帝,事实上,如果你知道上帝,有什么必要去知道关于上帝的东西呢?那是愚蠢的,犯傻的。总是记住,知道关于什么的知识不是知道,知道关于什么的知识只是在绕圈,从未触及核心。帕坦伽利说:“甚至博学之人。”那些精通经文、神学、善辩的人,穷其一生都在争论,他们说了又说,争论无数的事情,但是与此同时生命从旁溜走了。那一杯生命的酒,他们从未尝到过。他们不知道生命是什么,他们一直生活在语言、词语的游戏里,他们也将会害怕。所以记住,《吠陀经》和《圣经》没有什么帮助,《古兰经》和《法句经》没有什么帮助。就生命来说,知识没有什么用。你也许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或者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或是一个伟大的数学家,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你知道生命,去知道生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维度。知道生命意味着去活过它,无所畏惧地进入那个不安全之中,因为生命是不安全的。去进入未知,因为生命每一刻都是未知的,它总是在改变,变成新的。去变成一个未知的旅者,随着生命流动,无论它将你带向哪里。去变成一个流浪汉——那是我的桑亚士的意思——总是准备离开那已知的和属于已知的舒适,进入未知。当然,随着未知而来的是不安全,不便,不适。进入未知意味着进入危险,生命是危险的,充满了危险和冒险。就因为这样,人们开始封闭他们自己,他们生活在监禁之中——牢房里——黑暗,但是舒适,在死亡来临之前,他们已经死了。

    记住,如果你选择了舒适,如果你选择了安全,如果你选择了熟悉的,那么你将不会选择生命。生命是一个未知的现象,你可以活过它,但是你不可以将它掌握在手中,你不可以紧握住它。你可以和它一起流动,无论它带你去向哪里。你必需变得就像一朵白云,随风飘动,不知道要去哪里。生命没有目标,如果你在寻找一个确切的目标,你将无法生活。生命是没有目标的,那就是为什么它是无限的,那就是为什么旅途是无尽的,否则,目标将会已经达成,在目标达成之后你要做什么呢?生命没有目标,在你达成一个目标的同时,成千上万新的目标就在前面。你攀登一座高峰,你认为说这是最后一个了,我要休息了。但是当你到顶峰的时候,更多的高峰出现了,更高的山峰就在眼前。总是这样的,你从来没有到过终点,那就是上帝是无限的意思。生命是无尽的,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恐惧,自我封闭,躲避,你将会执着,然后你将会痛苦。

    “流过生命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生命的执着,它主导一切,甚至博学之人也一样。”不知道死亡,你害怕,某些东西一定深藏在里面。事情是这样的:你的自我是一个虚假的现象,它是某些事物的组合,它里边没有实质,没有核心。自我害怕死亡,就像一个小孩用扑克牌搭了一座房子,孩子很害怕,害怕微风吹来。那个孩子害怕有其他的孩子来,他害怕他自己,因为如果他不小心,房子就会马上垮塌。你在沙滩上建了一所房子,你总是害怕。地基里没有石块,暴风雨的到来使你颤抖,因为你的房子在颤抖,它随时会倒塌。自我是扑克牌搭建的房屋,你在害怕,如果你真的知道你是谁,那个恐惧就消失了。因为现在你站在永恒的岩石之上,那个不死的。

    自我会死,因为它已经死了。它没有自己的生命,它只是反射出你的生命,他就像一面镜子。你的存在是永恒的,那就是为什么甚至博学的人也害怕死亡,因为借着学习,你无法知道你的存在。那个存在是借着解除学习,而不是学习来知道的。你必需让你的头脑完全空掉,甚至连你对自己的感觉都完全空掉,突然在那个空里边,你第一次感觉到存在。那个存在是永恒的,没有死亡。只有那个存在可以拥抱死亡,在那里你知道你是不死的。自我害怕……

    帕坦伽利说:“五种苦恼的来源可以借着向后追溯其根源而被消除。”穷源朔流——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过程。穷源朔流的过程,它是重新吸收回到源头,是结果回到起因,回复的过程。你一定听说过贾诺夫,那个重新发现了原始疗法的人。贾诺夫教人们回到他们的童年,如果有什么,有某些麻烦,某些问题,那么你回到那个它开始的源头,因为你可以继续试着去解决那些问题。但是除非你到达根部,否则它无法解决,结果无法被解决,它们必需被迫回到源头。就好像有一棵树在那里,而你不想要那棵树。你一直砍断树枝,树叶,然而更多的枝叶发芽了。你砍掉一片叶子,三片叶子长出来了,你必需要找到根部。比如,一个害怕女人的男人来了,很多人来到我这里,他们说他们害怕女人,非常害怕。因为那个害怕,他们无法建立一个有意义的关系,他们无法和异性建立关系,那个恐惧一直在那里。当你处于恐惧之中,关系将会被那个恐惧毒害。你会完全无法移动,你会心不在焉,总是害怕。那个被拒绝的恐惧——那个女人也许会说“不”的恐惧,还有其它的恐惧。如果这个男人继续尝试埃米尔·库埃一类的方法,如果他一直重复:“我不害怕女人,每一天我都变得更好。”如果他尝试做这样的事情,他可以暂时压抑那个恐惧。但是那个恐惧还会在那儿,它将会一再、一再、一再地回来。在原始治疗法里,他必需被扔回去,一个男人害怕女人,表明说他一定和母亲有过某些经历导致了恐惧。因为母亲是第一个女人,你的整个一生也许会和很多女人有作为妻子,作为情妇,作为女儿,作为朋友的关系。但是那个母亲的影像会存留,那是你的第一个经历,你和女人的整个关系结构将会建立在那个基础之上,那个基础就是你和你母亲的关系。所以如果一个男人害怕女人,他必需被带回去,他必需在记忆里一步步地返回。他必需回到那个恐惧开始的地方,找到那个最初的根源。它也许是一个普通的事件,很小的事情,他也许已经完全忘记了,但是如果他回去,他将会在某处发现那个伤口。你想要被母亲爱,就像每个孩子想要的一样。但是母亲不感兴趣,她是个繁忙的女人,她必需参加很多协会、俱乐部、这个、那个。她不想给你喂奶,因为她想要一个更匀称的身材。她想要她的乳房不受损伤,不被你摧毁。他想要乳房永远年轻,所以她拒绝给你喂奶。或者,她的头脑里有一些其它的问题,你不是一个被接受的孩子。你就像一个负担,已经来了,但从一开始就不受欢迎。避孕药没起效,而你出生了。或者,她恨丈夫,而你长了一张象他丈夫的脸——一种深深地仇恨。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你必需回去,你必需再次变成一个孩子。记住,没有哪个生命阶段会丢失,你的孩子还在你里边。不是那个孩子变成了年轻人,不,哪个孩子还在里边,那个年轻人叠加在它的上边,然后那个老年人再叠加在年轻人上边,一层复一层。孩子从没有成为年轻人,那个孩子还在那里,年轻人的一层覆在其上。那个年轻人从来没有变成老人,另外的一层,老年的一层覆在其上。你变得象一个洋葱——很多层——如果你穿透,所有那些层都还在那里,完整无缺。

    在原始治疗里贾诺夫帮助人们回去,再次变成一个孩子,他们蹬腿,他们哭泣,他们流泪,他们尖叫……那个尖叫不属于现在,它不属于现在的那个人,它是属于藏在背后的那个孩子的。但那个尖叫,那个原始的尖叫出现,很多事情马上就被转变了。这是穷源朔流方法里的一部分,贾诺夫也许不知道帕坦伽利几乎在五千年前,就教导了一种将每一个结果都导向原因的体系。只有原因可以被解决,你可以切掉根,那样的话树会死去。但是你不能砍断枝叶,而希望树会死,那树会更加枝繁叶茂。

    “穷源朔流”是一个很美的词,穷源朔流的意思是你在记忆当中再次出生,你回到那个出生的时候,在你出生时候的那个创伤,你再次活过它。记住,你不是记住它,你是活过它,你再次重新活过。记住是不同的,你可以记住,你可以静静地坐着,但是你还是那个人。你记得你曾是一个孩子,你的母亲狠狠地打你,那个伤口在那里,但是这是记忆,你记起了一件就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样。去重新活过是穷源朔流,去重新活过意味着你再次变成了一个孩子。不是你记得,而是你再次变成了那个孩子。你再次活过,母亲正在打你不是在你的记忆里,母亲现在又在打你——那个伤口,那个愤怒,那个敌意,你的畏缩,那个排斥,和你的反应,就像整件事情又再次发生一样,这是穷源朔流。这不仅仅是原始治疗,而是给予每一个在寻找丰富的生命,寻找真理的探寻者的一套方法。

    这些是五种痛苦:缺乏觉知、自我的感觉、执着、厌恶、对生命的欲望,这些是五种痛苦。“五种苦恼的来源可以借着向后追溯其根源而被消除。”最后一个是对生命的欲望,第一个是缺乏觉知,最后一个必需被分解到第一个,最后的必需被带到最前面。现在回去:你有对生命的欲望,你执着于生命。为什么?帕坦伽利说:“回去。”你为什么执着于生命?因为你是痛苦的,而那个痛苦是由厌恶创造的。那个痛苦是由反感——暴力、嫉妒、愤怒——厌恶创造的。如果有那么多负面的东西围绕着,你怎么能生活?通过这些负面的东西,无论你看向哪里,生命似乎都不值得。无论你通过负面的看向哪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黑暗的、忧郁的,象个地狱。对生命的欲望必需返回去被解决,你会发现厌恶,如果你沿着对生命的执着往下、往回走,在它背后你会发现厌恶的一层,那就是为什么你不能够生活的原因。所有的社会、文明,他们强加了很多的厌恶在你身上。如果你读印度教的经文或是耆那教的经文,他们教导的是厌离。他们说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人,首先看看那个女人是什么?什么是女人?只是骨头、肉、血、粘液这些丑陋的东西。看看女人的里面,那个美只是表皮上的,在皮肤之下是一切丑陋的东西、令人厌恶的东西。如果你被这样的人教导,当你爱,你将无法爱那个女人,因为厌恶会出现。你会感到厌恶,带着厌恶,爱怎么可能?如果你曾被这些囚禁生命之源的外来人所教导,你将会是痛苦的。没有爱,你怎么能快乐?你会痛苦,当你痛苦,你将会执着于生命。

    所以帕坦伽利说:“执着于生命是最上面一层,深入下去,在它后面你会发现厌恶的一层。”但是为什么你要排斥?进入更深你会发现执着。你执着于一样东西,只有那样你才能厌恶。如果你不执着,你是不能厌恶的。吸引会创造一种排斥,排斥是吸引的另外一极。进入到更深的地方,你会发现的另一层是自我的感觉——“我是”,这个“我”通过执着和厌恶而存在。如果执着和厌恶两个都消失,“我”无法立足,“我”将会随之消失。你、你的自我通过你好和坏的观念,爱和恨的观念,什么是美和什么是丑的观念存在。二分性创造了自我,所以在执着和排斥的二分性后面,你会发现自我。为什么这个自我会存在?帕坦伽利说:“再深入一点,你会找到缺乏觉知。”生命中引起所有痛苦的根本原因是缺乏觉知,这个是原因,整件事情的最初根源。你可以沿着对生命的欲望找到它,那是果实,是一朵花,那个最后的东西。实际上,它不是根源,回去!

    “五种苦恼的来源可以借着向后追溯其根源而被消除。”一旦你知道了原因,一切都解决了。这就是原因——缺乏觉知。怎么办?不要和你的执着对抗,不要和你的迷恋和排斥对抗,甚至不要和自我对抗。只要变得越来越觉知,只要变得越来越警觉就可以了。正是那个警觉会解决一切,一旦原因解决了,结果就消失了。一般的道德准则教你在表面上改变,所谓的宗教教你怎样去和结果战斗。帕坦伽利给你的正是宗教的科学——那个根源可以被解决,你必需更加觉知。带着警觉生活,那就是讯息。不要象个睡着的人一样生活,或者像个醉汉一样生活在催眠的状态里。对你所做的一切要有意识,做,但要带着完全的意识做,突然你会发现很多东西消失了。

    一个贼来找龙树——一个佛教的神秘家。那个贼说:“听我说,我已经找过很多老师和师父了,他们都知道我,因为我是一个有名的盗贼。实际上,我是这个国家的大盗,所以我人尽皆知。在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说:‘首先你必需不再偷盗、抢劫。首先放下你的生活方式,然后有些事才会发生。’但是我无法做到,所以事情立马停止了。现在我来找你,你有何高见?”龙树说:“你一定是去了贼那里,而不是师父那里。一个师父为什么要担心你偷还是不偷呢?我不关心,你这样,你继续偷和抢——但是要带着觉知。”那个贼说:“这个我可以做。”他中招了,被困住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他回来对龙树说:“你是个骗子,你耍了我。昨晚我第一次进入到国王的宫殿,但是因为你,我试着警觉,我打开宝库,无数珍贵的钻石,但是因为你,我不得不空手而回。”龙树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个贼说:“每当我警觉,我想要拿走那些钻石的时候手就不会动,如果手动了,那么我就没有警觉。有两三个小时我纠结着,我试着警觉并拿走那些钻石,但不可能。有很多次我拿走了那些钻石,但是我没有警觉,所以我必需把它们放回去。每当我觉知,手就不会动。”龙树说:“就是那样,你已经了解了那个要点。”

    没有觉知,你会是愤怒的,暴力的,占有的,嫉妒的。这些是旁支末节,不是根。带着觉知你无法是愤怒的,你无法是嫉妒的,你无法是好斗的,暴力的,贪婪的。一般的道德教你不要贪婪,不要生气,那是一般的道德。那没有太大的帮助,最多创造出一个有一点压抑的人格。贪婪还在,愤怒还在,但是你会有一点点的社会道德。它就像社会里的润滑剂,但是没有更多的发生。帕坦伽利不教导一般的道德,帕坦伽利教导的是一切宗教的根,那个宗教的科学。他说:“把一切结果带向原因。”而原因总是不警觉、不觉知。变得觉知,一切就都消失了。

    “五种苦恼的外在表现会在冥想中消失。”你无需担心它们,你只要更多地静心,变得更觉知。首先那些外在的表现消失了——愤怒、嫉妒、憎恨、厌恶、吸引。它们外在的表现首先消失了,但是种子还在你里面。一个人必需进入得非常、非常深,因为你认为你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愤怒——那不是事实。在下面,愤怒之流甚至就在你不愤怒的时候也在继续流淌。否则,到时候愤怒要从哪里来呢?某人侮辱了你,你突然变得愤怒。就在一秒钟之前你还是快乐的,微笑着的,现在脸变了,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从哪里来的这个?它一定已经在那里了,一股潜流对你来说总是可取的,无论何时需要出现,机会就出现了,愤怒突然爆发了。

    首先,静心会帮助你,那些外在的表现会消失。但是不要为此满足,因为从根本上来说,如果潜在的暗流还在,那么爆发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表现会再次出现。永远不要满足于外在表现的消失,那个种子必需被烧掉。静心的第一部分帮助你把外在的表现带向基本的流:在外在你变得宁静,但是在内在,事情继续着,那么静心还需要更加深入。那是帕坦伽利的三摩地和入定的区别,入定是第一阶段,静心是外在表现消失的第一阶段。而三摩地是最后一个阶段,那个种子被烧毁了的终极静心。你已经到达了那个存在和生命的源头,你不再执着于任何东西,你不害怕死亡。实际上,你不是,你不存在。上帝驻留在你里边,你可以说:“我就是上帝,我就是那个神圣的,那个存在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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