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朋友(四)

一个朋友问:“人们是否能生活在一起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否能一起工作而不产生什么?人们是否能道游于空中,忘了存在,没有穷尽?”

   三个朋友相互看着……只有朋友才相互看着。如果有个人,你对他有敌意,你决不会看着他,你会避开他的视线。即使你不得不看他一眼,你的看也是空的,你不让你的眼晴去吸收他,他是某种异质的、相斥的东西。眼睛是门,你只稍向一个人看着,你就能吸收他,让他融进你。

   三个朋友相互看着……一个朋友进行探究,另外两个并不急于回答,他们等待,他们有耐心。如果他们头脑里已经有了什么结论,他们会马上说出来的,但是他们相互看着,他们在感受这情境,这探究,这探究的核心,问题的意义,问题的深度。记住,如果你能感觉到一个问题的深度,答案就几乎找到了。但没有人有这个耐心,没有人准备深入到一个问题中。你提问,但你从来没有真正深入到探问中,你要求马上得到答案。

   三个朋友相互看着,迸发出一阵大笑。那事实,那问题、那问题的洞察、那深度、那现实、整个事实,都清清楚楚地表明:不需要什么答案,任何答案都会是愚蠢的,任何答案都会是浅薄的。据说,人们总是成百上千次地问佛陀问题,而他都不回答。如果问题要求表面上的答案,他不会回答。如果有人问:“有上帝吗?”他保持沉默。人们好愚蠢啊!他们开始认为他不相信上帝,要不然他会说有的,或者人们认为他无知,认为他不知道,要不然他会说清有还是没有。你问:“上帝存在吗?”这种问题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你认为这是一个要回答的问题吗?那你就是个笨蛋,这样有生命的问题能被回答吗?那你就不知道它的深度,那么这就是好奇,不是探究。如果问佛陀的人是一个真正的探索者,那他就会由佛陀的沉默来决定——因为沉默就是答案。在那沉默里,他会感受到问题;在那沉默里,问题就会强烈地显示出自己。在沉默的背景衬托下,问题会变得更清晰,清晰就会来到他这里。不管你何时提出一个深刻的问题,答案都是不必要的,必要的是继续同问题在一起。不要这里那里地跑来跑去,继续同问题在一起,等着,问题本身会成为答案。如果你深入它,问题会引向答案的源头,它在你里面。佛陀还没有回答过任何真正的问题——记住,我也是这样。我不断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也回答不了你的真正的问题——你也还没有提出过。不管你什么时候提出真正的问题,我都不会回答,因为没有哪个真正的问题可以被答复。这不是理智的事,传达只从心到心而发生,不是从头到头。

   三个朋友相互看着……在那一眼中发生了什么?那一眼中他们不是头,他们变成了心。他们相互看着,他们感觉,他们尝一尝这个问题的味道——这完全是真正的问题,它没有答案。是的,我们活着,却不知道生命是什么;是的,我们生活在一超却不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是的,我们活着,完全忘记了我们存在。我们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不知道我们要上哪儿去,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飞来飞去。问题是真正的,所以如果有答案提供,那么任何答案都是愚蠢的,只有傻子才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们相互看着,他们真的朝深处相互看去,而后迸发出一阵大笑。为什么迸发出笑声?整个情境是多么荒唐!真的,我们活着,不知道生命是什么;我们存在而没有觉知存在;我们走啊走啊,不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来、为什么去。生命是个奥秘,每当你面对一个奥秘,笑声就会出现,因为你怎么能够解答一个奥秘呢?你内部最神秘的东西是什么?笑声是你内部最神秘的。没有动物会笑,只有人才能够笑,这是人的至上的荣耀。没有动物笑,没有树笑,只有人笑,笑是人类最神秘的因素。亚里士多德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存在物,这不是一个恰当的定义,因为理性在别的动物身上也存在,差别只在程度不同,而程度相差并不大。人只能被定义为会笑和哭的动物,没有别的定义能行。因为没有别的动物能哭,没有别的动物能笑,这两极只存在于人类,这就是人的某些神秘之处,最神秘之处。怒气到处存在,它什么也不是;性到处存在,它什么也不是,它没有这么神秘。如果你想弄懂性,你可以弄懂动物的性,而所有适用于动物的性的也将适用于人,这个方面人不比动物怎么样。怒气、暴力、挑衅、占有、嫉妒,一切都在动物身上存在,比在你身上存在的更纯粹、更简单。在你身上一切都弄混了,所以心理学家只好研究老鼠,这仅仅是为了研究人。老鼠是简单、清楚、不怎么混乱的,而且不管对老鼠得出什么结论,都对你适用。所有的心理学实验室里都满是老鼠,对心理学家而言,老鼠已经变成了最重要的动物,因为在很多方面老鼠都很像人。老鼠是唯一与人形影不离的动物,它是到处存在的。如果你在西伯利亚找到一个人,附近什么地方就会有只老鼠。人上哪儿,老鼠就跟到哪儿——我怀疑老鼠已经到过月球。没有别的动物能像老鼠那样到处都有,而且老鼠的行为也绝对是像人那样的,搞明白老鼠的行为,你也就明白了人类。但是老鼠不能笑,老鼠不能哭。笑和哭是人类特性中的两个侧面,如果你想要明白笑和哭,你就得研究人类,没有别的研究途径了,所以我把它叫作人的头脑的最独特的性质。不管你什么时候感到神秘,你都有两种选择:或者哭或者笑。它由你的人格而定,由你的类型而定。如果那三个朋友是另一种人格的话,他们就会哭,这是可能的。当这样一个奥秘环绕着你,当你遇到这样不可知晓、不可能有什么解释的奥秘时,你能做什么?你能怎么反应?但笑比哭好,因为死亡的奥秘包围你时哭就来了,那时你就哭。而问题是关于生命的,所以它与笑有关。当你碰到死亡的奥秘时你就哭,当死亡来临你就感到哭合适。问题是关于生命而不是关于死亡的,所以看来他们应当相互探究,探究每个人的生命。生命脉动着,生命到处舞蹈,没有解释,没有秘密的书能够打开生命的奥秘,生命整个就是奥秘,生命全然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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