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二)

   一个乞丐只能睡在大街上,车辆来来去去,而他睡得很熟。他没有床,他睡觉的地方凸凹不平,又硬又不舒服,但是他睡着了。他没有好东西吃,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只能乞讨,但是他有个好胃口。整个的结果是一样的,总数是七。

   成功的人不仅是成功了,成功后边跟随着所有的灾祸;一个失败者不仅仅是失败了,失败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的祝福。总数总是一样的,但是那个总数必须要穿透和观察,一个清晰的视线是需要的,能够看总体的眼睛是需要的,因为头脑只能看到片段。如果头脑看着早上,它就不能看到晚上;如果它看着晚上,就会忘了早上。头脑不能看到整个一天,头脑是碎片化的。只有一个静心的头脑能够看到整体,从生到死,那么总数总是七。那就是为什么聪明人从不改变安排,那就是为什么在东方没有发生革命,因为革命意味着改变安排。看看苏联发生了什么?1917年地球上发生了最伟大的革命,安排被改变了。我想列宁、斯大林、托洛斯基从未听说过朝三暮四这个故事,他们可以向庄子学习很多东西,但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有革命。发生了什么?资本家消失了,现在没有人是富裕的,没有人是贫穷的,旧的阶级不复存在了。但是只有名字变了,新的阶级产生了。以前是有钱人和穷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现在变成了领袖和群众,但是那个区别,那个沟壑,还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现在你称资本家为领袖!那些研究苏联革命的人说它不是一次社会主义的革命,它是一次管理革命,同样的沟壑,同样的距离保持在两个阶级之间,而无阶级的社会并没有出现。

   庄子一定笑了,他肯定讲过这个故事,你做了什么?统治者变得有权力,被统治的人仍然没有权力。印度人说有的人将总会是统治者,而有的人总会是被统治的。有首陀罗和刹帝利,而这些不只是标签,这些是人的类型。印度人把社会分为四个阶级,而且他们说社会永远不可能是无阶级的,那不是社会分工的问题,而是因为有四种类型的人存在,除非你改变那些类型,否则革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他们说有一种类型是体力劳动者,首陀罗的一员,他们将总是被统治,如果没有人统治他们,他们会不知所措,他们不会开心。他需要有人命令他们,他需要某个他能服从的人,他需要某个能够负起所有责任的人,他从不准备自己负责人,那是一种类型,只有领导在旁边的时候哪种类型的人才会工作,如果领导不在,他就只会坐着。领导是一种微妙的现象,甚至是不可见的,例如,在资本主义社会,利润驱动着,一个首陀罗上班不是因为他热爱工作,不是因为工作是他的爱好,不是因为他在创造,只是因为他要养活他自己和他的家人。如果他不工作,谁来养他?那是以利润为动机的人,饥饿、身体、胃管理着。在共产主义社会里,这个动机不管用,在那里必须有能看见的领导。据说在斯大林时代的俄国,每个人都有一个警察管着,否则那些人根本无法管理,因为利润的动机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个人必须强迫、必须命令、必须不断地斥责,只有那样首陀罗才会工作。

   也有喜欢钱、财富、不停积攒的生意人这种类型,他会那样做——他怎么做没有区别,如果可以赚钱,他就会攒钱,如果不能赚钱,那么他就攒邮票,但他就会那样做,他会收集。如果攒不了邮票,他就会攒追随者——他会积攒!他必须做一些和数字有关的事,他会有一万、两万个追随者,甚至一百万个追随者,那与说他有一百万卢比是一样的!到你的圣贤那里去,追随者越多,他们就越伟大,所以追随者不是别的,只是银行账户的存款。如果没人追随你,你谁也不是,那么你是一个贫穷的师父,如果有很多人追随你,你就是一个富裕的师父。无论发生什么,生意人都会积攒,他会数数,数什么不重要。

   勇士将会战斗,任何借口都可以,他愿意战斗,战争在他的血液和骨子里,就因为这种类型的人,世界无法和平,那不可能。每隔十年必定会有一场大的战争,而如果你想避免大的战争,那么就会有许多小的战争发生,但总量是一样的。由于有了原子弹和氢弹,现在大型战争几乎不可能了,所以全世界才有这么多小型战争,越南、克什米尔、以色列,很多小型战争,但总量是一样的。五千年来,人们已经进行了二万五千次战争,每年三次。有一种必须争斗的类型存在着,你可以改变这种类型,但改变只是表面的。如果这个好战的人不能在战争中厮杀,他就会以别的方式来争斗。他会通过选举争斗,或者他会变成一个运动员,在板球或足球中争斗。但他会争斗,会竞争,他需要有人使他可以挑战,必须有什么战争来满足他。所以,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有越来越多的游戏,如果不给好战的人以游戏,他会干什么?板球、足球或曲棍球比赛时去看看——人们都疯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好像真的发生了战争!运动员都很严肃,他们周围的球迷都疯了,战争发生了,骚乱发生了。运动场总是危险的,因为聚到一起的都是好战的那些人,事情随时都可能变糟。

   有一种类型是婆罗门,他们总是生活在词语、经典中。在西方没有婆罗门这种类型,名称并不重要,但婆罗门到处都存在。你的科学家,你的教授,大学里满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工作总是与词语、符号有关,他们不断地创造理论、捍卫理论、论证理论。他们有时在科学的名义下、有时在宗教的名义下、有时在文学的名义下不断地做着那些工作。名义改变了,但婆罗门在继续。有这四种类型,你不可能创造一个无阶级的社会。这样四种会持续下去,整个的情况会是同样的。部分是可以改变的。早上你可以做一桩事情,傍晚做点不同的事,但整个一天仍然是同样的。

   我曾听说,有一个年轻的科学家,他的父亲反对他的科学研究。父亲总是认为科学研究没有用,他告诉儿子:“别浪费时间了,做个医生更好,更实际,对人也更有用。只有理论、抽象的理论或物理学,那是没有用的。”最后他说服了儿子,儿子成了一名医生。第一个来的是个患有严重肺炎的病人,医生就去查书,因为他是个抽象的思考者,一个婆罗门。他试了又试,病人变得不耐烦了,说:“我还要等多长时间?”这个现在是医生的科学家说:“我认为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你注定要死,这种病没有任何治疗方法,它已超出了可以治愈的范围。”病人是个裁缝,他就回家了。两个星期过后,医生路过那里,看到这个裁缝在干活,健康而有活力。所以他说:“什么,你还活着?你很久以前就应该死了,我已经查过书,还活着是不可能的,你怎么设法活下来的?”裁缝说:“你告诉我一星期之内我就会死,所以我想:那为什么不好好生活呢?就剩一个星期了……而我爱吃土豆煎饼,所以我离开了你的诊所,直奔那小店,吃了三十二个土豆饼,结果我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现在我全好了!”这医生马上在日志上写下三十二个土豆饼肯定可以治愈严重肺炎的病例。恰巧下一个病人也得了肺炎,他是个鞋匠,医生说:“别急,现在良方已经发现了,马上去吃三十二个土豆煎饼,不能少于三十二个,你就会好的,否则你就会在一星期之内死去。”过了一星期,医生去敲鞋匠的门,门锁着。邻居说:“他死了。你的土豆饼要了他的命。”于是他马上又在日志上记下:三十二个土豆饼治好了裁缝,杀了鞋匠。这就是抽象的头脑,他不可能切合实际,这个婆罗门。

   你可以改变外貌,你可以把脸画一下,但内在的类型还是一样的。所以东方没有用革命来给自己找麻烦,东方在等待,那些睿智的东方人看着西方,他们知道你们是在玩玩具,你们所有的革命都是玩具,迟早你们会逐步明白朝三暮四的道理。这个朝三暮四是什么?有个弟子必定问过庄子,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提到革命或变化,庄子就会大笑着说:“朝三暮四定律。”所以有个弟子必定问过:“你总是说的这个朝三暮四是什么?”庄子说:说的是一个训猴人去对他养的猴子说:“至于你们的栗子嘛,早上三份,傍晚四份。” 听到这话后所有的猴子都怒气冲冲。因为在过去,他们一直是早上得到四份,傍晚得到三份。显然他们发怒了!”你什么意思?我们过去早上总是得到四份栗子,可你现在说给三份,我们不能容忍。”所以养猴人说:“那好,我改成这样,早上四份,傍晚三份。”猴子对这个方案都表示满意。总数还是一样的,但猴子不会看总数。这是早上,所以他们只能看到早上,每个早上都是分得四份栗子,所以他们期望四份。可现在这个人说:“早上三份。”他削减了一份。这是不可容忍的,他们生气了,他们进行反抗。但这个训猴人一定是个智者,如果你不这样,那做个训猴人是很难的,我从自己的经验得知这点,我是个训猴人。训猴人说:“那好,那就不要乱。我还象原来那样,早上四份,傍晚三份。”猴子都高兴了。可怜的猴子!他们高兴或不高兴都没有任何理由。但这个人有更远的眼光,他能看到,他能把四和三加起来,事情仍是那样--给他们七份。他们怎么得到、事情怎么安排都无关紧要,两种安排是一样的,栗子的数目没有变,但一种情形里猴子不高兴,另一种情形里他们就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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