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歉(三)

  曾经有这么一件事:穆拉·那斯鲁丁在第一次空中旅行中感到害怕,但他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恰巧每个人都是第一次乘飞机,没有人希望这是第一次。他想要表现得若无其事,所以他走得非常勇敢,那种勇敢就是一种解释,我总是乘飞机旅行的。然后他坐到位置上想说些什么放松放松,因为每当你开始说话,你就变得勇敢,通过说话,你觉得不那么害怕。所以那斯鲁丁对边上的旅客说话,他向窗外看去,说:“看,多可怕的高度!人看起来就像蚂蚁。”另一个人说:“先生,我们还没起飞呢,那些就是蚂蚁。”解释什么也不能掩盖,确切地说,相反,欲盖弥彰。如果你能看,如果你有眼睛,每个解释都是透明的。要是他不吭声反而好些,但不要把沉默当解释来试试看。就像解释一样,沉默也没用。你的沉默会揭示,你的言辞会揭示——不说谎更好些!那你就不需要作解释,真诚更好些。最容易的事就是:是真实的,是真正的。如果你害怕,说“我害怕”更好些,接受这个事实,你的恐惧就会消失。接受是这样一个奇迹啊,你接受你害怕这个事实,你说“这是我的第一次旅行”,你会突然感到发生了一个变化,根本的害怕不是害怕,根本的害怕是对害怕的害怕,我不想什么人知道我害怕,我不想什么人知道我是个懦夫。但在新环境里每个人都是懦夫,在新环境里勇敢倒是傻的。胆子小只表明,环境是全新的,以致于你的头脑不能提供任何答案,过去不能给出答案,所以你在发抖。但这是好的!为什么要试着从头脑里找答案呢?发抖吧,让答案从你现在的意识中流出来,你是敏感的,这就够了,别通过这种解释扼杀你的敏感性。下次你试试看,去觉知你正在做什么,你在试图隐藏什么吗?试图把什么解释掉吗?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有用的。

  一个刚刚富起来的人到海滨去,他要最昂贵的、最奢华的,他发疯似地花钱,只为了给他周围的人看。第二天游泳的时候,他妻子溺水了,她被抬到岸上,有一群人围着她,所以他问:“你们现在在干什么?”一个人说:“我们要对你的妻子进行人工呼吸。”富人说:“人工的呼吸?别做了,给她真正的吧,我会付钱的。”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不做什么,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不说什么,都把你显现出来。你在什么地方都有镜子在周围,任何一个他人都是一面镜子,任何一种境况都是一面镜子。你在骗谁?如果欺骗变成了习惯,最后你骗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你的生命在你的欺骗中浪费了。

  庄子说解释表明你不是真实的,你不是真正的。如果哥哥踩了弟弟的脚,他说:“对不起。”事情就这样了。弟兄两个……关系比较亲密时,你们相互亲近时,对方就不是陌生人了。那也就不需要解释了,哥哥只说对不起,他承担了责任。他说:“我没注意。”他不把责任推卸给别人,他承担了责任,事情就这样了。关系是比较亲近的。如果父母踩了孩子的脚,根本就不说什么。没有必要,关系更亲密、更亲近了。彼此之间有爱,爱就会起作用。不需要代替,不需要解释,不需要道歉。最大的礼貌不拘于形式。完美的行为是不顾虑。完美的智慧是不筹划。完美的爱不加证明。完美的忠诚不作什么保证。但所有这样的完美都需要一件东西——那就是自然而然的觉知,否则,你就会总是拥有虚假的东西,总是拥有虚假的脸面。你可能是忠诚的,但如果你不得不做出努力,那么忠诚就仅仅是形式上的。你可能是爱着的,但如果你的爱需要努力,如果你的爱是戴尔·卡耐基在《怎样赢得朋友和影响别人》中谈到的那种爱,如果是那种爱在那里,爱就不可能是真的。你一直在操作,那么即使友谊也是一种事务。小心戴尔卡耐基们,这些是危险的人,他们毁坏一切真实的和真正的。他们向你展示如何赢得朋友,他们教你各式花招、技巧,他们使你能干,他们给你窍门。但爱没有窍门,不能有窍门。爱不需要训练,友谊不是你不得不学的什么东西,学出来的友谊不会是友谊,它只会是一种利用——你利用别人还欺骗他。你不是真诚的,这是一种事务关系。但在美国什么都变成了事务,友谊和爱都成了事务。戴尔·卡耐基的书卖了成千上万册,出了几百个版本,流传广泛仅次于《圣经》了。现在没有人知道怎样做个朋友,这得学才行。迟早会有一种爱的学校,有你可以学习、应用的训练课程,甚至这些是函授的。问题是如果你成功,那你就永远失去了,因为那真正的绝不会在你身上发生了,门己经完全关上了。你一旦胜任某件事,头脑就抵抗别的。头脑说:这是捷径,你完全知道,那你为什么选另一条路?

  头脑总是向着阻力最少的线路,这就是聪明人从来没有能力爱的缘故。他们太聪明了因而他们开始操作。他们不会说他们心里怎么想,他们会说什么能受欢迎。他们不会看着别人,看他想说什么,他们不会说他们的感情,他们就会造出一个别人受骗的情境。丈夫欺骗妻子,妻子欺骗丈夫,朋友欺骗朋友,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群敌人。敌人只有两种类型:你还没有能力骗的和你已经骗了的,这是唯一的不同。这样,你的生命里怎么会有狂喜呢?所以,这不是一个学习的过程。真实性不可能来自培训,真实性通过觉知而达到。如果你是觉知的,如果你以有意识的方式生活……看看不同之处,有意识地生活意味着坦诚地生活,不隐藏,不玩游戏。警觉意味着敏感,不管什么,发生就发生。你接受了它,但你决不妥协,你决不放弃你的意识来追逐什么,即使它意味着你被抛下,孤独一人,你也会接受孤独,但你会有意识地警觉、觉知。只有具备了这种警觉,真正的宗教才开始发生。

  我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古代曾有这么一件事:有个国王,他也是占星家,他对研究星星有强烈的兴趣。突然他心里感到惊恐,因为他觉知到吃来年打下的粮食有危险,不管谁吃了都会发疯。所以他叫来他的宰相,也是他的参谋和顾问,告诉他这肯定会发生。星星是清晰的,但因为宇宙射线的混合,这年的粮食都会是有毒的。这种事情是罕见的,几千年里也不过一次,但这年要发生,任何人吃了这年收获的粮食都会发疯,所以他问他的参谋:”我们应该怎么办?”宰相说:“把上年的收成用到下年供应每个人是不可能的,但有桩事情可以做到,你我可以靠上年的收成过活,可以把上年的余粮收集起来征用。没问题,咱们俩吃足够了。”国王说:“我对这不感兴趣,如果所有忠诚的人都疯了,妇女、圣贤、忠心的仆人、我所有的子民,即使孩子,他们都疯了,我也不例外,救下我和你并不值得,那没什么用,我宁可和其他人一起发疯。但我有另一个建议,我要在你头上做一个疯子的印记,你也在我头上做一个印记。”宰相说:“这怎样来帮助人们呢?”国王说:“我听说这是古代的智慧秘诀之一,所以让我们试一试。每个人都病了以后,我们病了以后,每当我看到你的额头,我就会想起我疯了,每当你看到我的额头,记住你是疯的。”宰相仍疑惑不解,他说:“但那有什么用?”国王说:“我听智者说如果你能记住你是疯子,你就不再是疯子了。”一个疯子不会记得他是疯子,无知的人不会记得他无知,一个梦中的人不会记得他在做梦。如果在你的梦中,你变得警觉并知道你在做梦,梦就结束了,你是完全清醒的。如果你能理解你是无知的,无知就掉落了。无知的人总是相信他们是睿智的,疯子认为他们是唯一心智健全的人。当有人变得真正有智慧时,他是由于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才有智慧的。所以国王说:“我们就要这样做。”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但故事是有意义的。

  当整个世界都疯狂的时候,只有警觉才有帮助,别的都不行。把自己放在外边,到喜马拉雅去,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每个人都疯的时候,你也会疯的,因为你是每个人的基本部分,这是个整体,一个有机的整体。你怎么可能把自己撇开呢?你怎么可能到喜马拉雅山去呢?在深处你仍是整体的一部分,即使生活在喜马拉雅你也会记得你的朋友,他们会在你梦中敲门,你会想到他们,你会想知道他们怎么想你——你仍是与他们连接在一起的,你无法走出这世界。没有什么地方在世界之外,世界是一片大陆。没有人会是一座岛屿,岛屿在深处也是与陆地相连的。你只能在表面上认为你是独立的,但没有人能是独立的。国王确实聪明,他说:“这没用,我不会做个旁观者,我会是其中一员,这就是我要做的,我会努力记住我病了,因为你忘记自己病了的时候,那你就真的疯了。”这就是要做的,不管你在哪里,记住你自己,记住你在,“你在”的意识应当变成连续的整体,不是你的名字、你的种姓、民族,那些是没有用的东西,绝对没有用。只要记住这一点:我存在,这不应该忘记。这就是印度教教徒叫做自我记住的,佛陀叫做正念的,戈杰福常常说的自我牢记,克里虚那穆提讲的觉知。这是静心的最实质的部分:记住:我存在。走、坐、吃、说的时候,记住:我存在,决不要忘记这一点。这是困难的,非常艰巨。开始的时候,你总是会忘掉,只有一会儿你会感到豁然开朗,然后又消失了。但不要悲伤,即使一会儿也很多。继续下去,无论你什么时候又能想起来了,再一次抓住这条线。你忘记的时候也不要担心,再想起来,再一次抓住,这鸿沟迟早会填满,这间隔会开始消失,一种连贯性会产生出来。每当你的意识变成连贯的,你就无需用头脑。于是就没有计划,你的行动就来自意识而不是来自头脑,任何道歉就都没有必要,作任何解释都没有必要,那么不管你是什么,你就是这个“什么”,没有什么要藏起来。不管你是什么,你存在。你不可能做别的,你只能在一种连贯的记忆的状态中,通过这种记忆,这种警觉性,真正的宗教来了,真正的道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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