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和凤凰(二)
现在让我们来看庄子的话,这个绝妙的事情真的发生过。
庄子在他去京城的路上,惠子就害怕了。
他必定已经通过秘密警察刑事调查部得知庄子要来。政客们总是害怕,因为每个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即使朋友也是敌人,一个人不得不提防敌人、保护自己,因为他们也企图把你拉下马。记住,没有人是朋友。在政治上,每个人都是敌人,友谊只不过是个假象。在宗教上没有谁是敌人,在宗教上不可能有敌人,在政治上则不可能有朋友。因为庄子要来,惠子就害怕。庄子如此优越于人,以至惠子认为他很可能想做宰相,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境况。当然庄子是优越的,不是与别人比较中的优越,他就是优越的,这是内在的。一个庄子那样的人行动时,他就是王。他是否像一个乞丐那样生活是无关紧要的,不管他走向那里,他都是王。王的资格不是他外在的东西,而是内在的。
本世纪初,一个化缘的僧侣从印度到美国去,他的名字叫罗摩提尔陀。他总是管自己叫皇帝,美国总统来看他,大吃一惊。他只是个乞丐!总统问:“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叫自己皇帝?你看起来像个乞丐,你甚至写过一本叫做《罗摩皇帝的六道敖令》的书,为什么? ”罗摩提尔陀笑着回答:“看我的内在,我的王国属于内在的世界。看我里面!我是一个皇帝,我的王国不是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一点,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他总是说:“我是王。”他被误解了,国王希律警觉了。彼拉多总认为耶稣是危险分子,因为他谈论王国和国王,还曾宣称:“我是犹太人的王。”他被误解了,他说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王国。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士兵们寻他开心,向他扔石头和鞋,嘲笑他,把一顶荆棘编的王冠戴在他头上,上写“犹太人的王”。他们一边扔石头和鞋,一边说:“现在,告诉我们王国的事,说啊,你这个犹太人的王!”他是在说另一种王国,不是这个世界的。那王国不是外在的,是内在的。但每当像耶稣一样的人行路,他就是皇帝。他无法避免,他不与任何人较量,他不热衷追求这个世界的王冠,但不管他到哪里,野心勃勃的人就会害怕,政客们就害伯,这人是危险的,因为他的脸、眼睛、走路的样子都表明他是个皇帝。他无需证明,他就是证据。他无需说出来,无需说。所以惠子通过秘密警察得知庄子要来,就认为他必定是来京城取代他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来呢?人们到京城来只为了当官,一个人决不会为别的到京城里来。人们到首都来是因为野心,来寻找自我、寻找认同。为什么他要来?一个托钵僧、一个乞丐?他有什么必要到京城来?他必定是来谋取我的位置、我的交椅的。他必定到国王那里说:“我是合适的人选,让我做宰相,我要把每桩错事都弄对,我会解决你所有的问题。”那人有光环笼罩,具有神秘的魅力。惠子害怕了,大臣之类总是低等的,在深处,低等情结像一种疾病,像一条虫啃着心,总是害怕优越者。
惠子是梁国的宰相,他听到了一个秘密的消息,信以为真,据说庄子觊觎他的职位,正密谋取而代之。
政客们不能作别的想,要弄懂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什么,你就认为人家是什么。你的欲望,你自己的野心给了你范本。如果你追逐金钱,你就认为人人都是追逐金钱的。如果你是个小偷,你总是检查自己的口袋,你就是这样表明你是个小偷,你的内在欲望就是你的领会的语言。政客们总是从阴谋诡计的角度来思考:“某某人要篡我的位,某某人想除掉我…”因为这就是他们已经做的,是他们一生中一直在做的——耍阴谋。政客是阴谋家,那就是他们的语言。你通过自己的头脑来看别人,你把深深隐藏在自己心里的东西投射到别人身上。惠子想:“这个庄子正密谋取代我。”当庄子上门拜访他的时候,惠子派人去逮捕他。但他们搜了三天三夜,却没有找到他。这真美!警察只能找到小偷——他们彼此理解。警察的头脑和小偷的头脑并无两样——他们思考问题的方法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主人不同。小偷为自己工作,警察为政府工作。所以警察能抓小偷。如果你派圣人去找小偷,他不会找到的,因为他会用他的眼光去看人。在一个宗教节日里,有个拉比从一个年轻人身旁走过,年轻人在抽烟,可那天抽烟是禁止的。所以拉比制止他并问道:“你不知道吗,年轻人?这是个宗教节日,你不该抽烟。”年轻人说:“是的,我知道这是个宗教节日。”他俩继续抽烟,不仅如此,他还把烟吹到拉比的脸上。拉比问道:“你不知道抽烟是禁止的吗? ”年轻人不屑一顾地说:“是的,我知道是禁止的。”可他还在抽。拉比仰望着天说:“父啊,这个年轻人是美好的,他也许违反了律法,但没有人能逼迫他说谎,他是个诚实的人。他说:‘是的,我知道这是宗教节日,是的,我知道这是禁止的。’在审判日别忘记,这个年轻人不会被迫说谎。”这是个美好的拉比,这是圣人的头脑,他看不到错误,他总是只见到对的。警察找不到庄子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他曾经密谋过,如果他用政治的头脑思考,他们就能找到他,那他就会被抓到。警察必定查找了他不在的那些地方,他们必定在路上擦肩而过好几回。但他是个乞丐,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不密谋,他没有阴谋的头脑,他就像一缕清风。警察找啊找啊,花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他。你只能找到你所是的东西,你总是在别人那里找到你自己,因为别人恰好是镜子。
要抓庄子,就需要一个老子式的人物,没有别人能抓住他,因为谁能领会他呢?需要一个佛陀式的人物,佛陀或许能猜到他在哪里,但是一个警察?不可能!除非庄子是个小偷,那才可能。看看警察吧,看他存在的样子,他说话的样子,他说的脏话,甚至比一个小偷的语言还要粗俗。警察得比小偷还要粗俗,要不然小偷要赢了。有一次,一个人被警察抓住了。地方法官问他:“告诉我,你给抓起来的时候警察对你说什么了?”那人说:“我能在这法庭上把他的话照样直说吗?你不会觉得冒犯你吗?它大概会使你受惊的。”地方法官说:“除了那些粗话,告诉我们他说什么。”那人想了想说:“那么……警察什么也没说。”警察回到惠子那里汇报说他们我不到庄子,没有这么个人。他们该有一张画像,有某种认出他的办法,某种怎样我到他、抓住他的主意,有他的样子。但是庄子没有什么特征,他没有面孔。他时时刻刻都是一股流,是流动的。他时时刻刻都反射、回应着存在。他没有固定的寓所,他是没有家园、没有面孔的,他没有名字。他不是过去,他总是现在,而所有的照片都属于过去。这是美丽而意味深长的,虽然看起来荒唐,但据说你不能拍下像佛陀那样的人的照片。不仅你不能拍下他——而且一有照片,佛陀就已经移动了,所以照片总是过去的而从不是现在的。你把握不到佛陀当下的脸,你一把握到,它就已经流逝了。你一领会,它就己经过去了。佛陀还有一个名字叫如来,这个词真是妙,它意味着佛陀来来去去就像风一样。这样像风一样来,又这样去。你不能给风、给清风照相。你抓它之前,它已经走了,它再也不在那儿了。庄子不会被找到是因为警察搜查他的过去,而他生活在当下。他是存在,不是头脑。头脑能给抓住但存在不能,没有网,头脑能非常容易地抓住,而且你们都这样那样地给抓住了。因为你有头脑,妻子、丈夫会抓住你,商店、珠宝、邮局,一切都会抓住你。有许多网,千万张网。除非你从头脑里解脱,不然你就得不到自由,你会一次又一次给抓住。如果你离开这个妻子,另一个女人会立即抓住你,你逃不掉。你能躲避这个女人,但你无法躲避女子。你能躲避这个人,但你上哪儿去呢?你刚离开一个,另一个已经进入你的生活了。你能离开这个城镇,但你上哪儿去呢?另一个城镇会抓住你。你能离开这个欲望,但另一个会绑住你。头脑总是被捆绑着,它已经被抓住了。你卸下头脑的时候,警察就抓不住你了。庄子没有头脑,他是个没有头脑的乞丐,或者是没有头脑的皇帝,意思是一样的,人们无法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