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和目的(二)
庄子说:我在哪里能找到已经忘掉语言的人?他就是我想与之交谈的。他是值得和他交谈的,劝他说也许不太容易,但是,靠近他,坐在他一旁将是一种分享,将是一种交流,是可能有的最深沉的交流,两颗心将相互交融。但是,为什么会沉溺于语言?——因为这种符号看起来像是现实。如果这被一再重复,通过重复你就被自动催眠了。重复任何事情,不久以后,你就会忘记你并不知道,这种重复会让你感到你知道。
假如你第一次去教堂,那么你是无知的。这所教堂是否真正包含什么?上帝是否在那里?这是假定的。但是每天都去,一次又一次,并且重复这种宗教仪式,重复祈祷、不管神父说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这样做,你将忘记一开始头脑所处的假定状态。随着连续不断的重复,这种事情就进入了头脑,而你开始感到这是教堂,上帝在这里,这是上帝的居所,现在你已经进入了假象的世界。这就是为什么每种宗教都强调尽早教导孩子,因为一旦你错过儿童阶段,把人变成傻瓜就很难了,非常难。心理学家说,每个人在七岁以前就应该教育。孩子能调教成印度教徒、基督徒或任何人,有神论或无神论者,这没有什么区别——但在七岁前塑造孩子。到了七岁,孩子几乎学会了他一辈子所要学习的东西的百分之五十。而这百分之五十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它打下了基础。他将学习很多东西,他将创造一个伟大的知识结构,但这样的结构将建立在他小时候所接受的知识的基础上。而在这时候,七岁以前,孩子还没有接受任何逻辑、推理。他是容易相信的、探究的,他是信任他人的。他不能不信,因为他不知道相信是什么,不知道不信是什么。在孩子出生时,他没有推理的头脑,他不知道论证是什么。你所说的一切,他看起来是真的,假如你重复它,这个孩子就会被迷惑,所有宗教就是这样利用了人性。小孩被迫遵守一个模式,而一旦这种模式深深扎下了根,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它。即便后来小孩改变他的宗教,但没有多少会改变。相反,因为那个基础,他的基督教信仰就会像印度教一样。
靠近亚马逊河曾经有一个食人部落。不久,他们杀死了自己成员中的绝大多数,只剩下了两百人左右,他们互相残杀并吃掉对方。一个传教士去那里传教,这个部落的首领用地道的英语对他说话。这个传教士吃惊地说:“什么!你说这样地道的英语,又是地道的牛津腔,但你仍然吃人吗?”这个首领说:“是啊,我去过牛津并学到许多东西。是啊,我们仍是吃人的,但是现在我用刀叉,这是我在牛津学到的。”这种巨大的变化并没有改变什么。把一个印度教徒变成基督徒,而他的基督教信仰就像是印度教。把一个基督徒变成印度教徒,他在根本上仍是一个基督徒,因为你不能改变这个基础,你不能使他再次成为小孩子,你不能使他天真无邪,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了。
假如这个世界要真正有宗教性,那么我不能教基督教、印度教、佛教,那是犯下的最大的罪行之一。我仍会教祈祷,我们会教静心,但不是各种教派。我们不教语言和信仰,我们教一种生活方式,我们教快乐,我们教狂喜。我们教如何看一棵树,如何与树一起舞蹈,如何更敏感,如何更有生命力以及如何享受上帝给予的祝福。但是不教语言,不教信仰,不教哲学,不教神学。不,我们不带他们去教堂、寺庙或者清真寺,因为这些地方是腐化的来源,它们腐蚀了头脑。我们将带孩子们去大自然,那是神庙,那是真正的教堂。我们会教孩子们看漂浮的云,看初升的太阳,看夜晚的月亮。我们会教他们如何爱,我们还教他们不制造阻隔爱、静心和祈祷的屏障;我们教他们打开和接受,我们不会关闭他们的头脑。当然我们会教语言,但同时也会教沉默,因为一旦语言成了基础,沉默就变得困难了。
你到我这儿来,你的问题是:语言成了基础而现在你试图静心和沉默——而基础总是在的。每当你沉默不语,这个基础就开始起作用,所以静心时你就觉知到太多的思考,甚至比你平常感觉到的还多。为什么?怎么了?当人沉默时,你就向内去,对内部没完没了的废话变得更敏感。当你不在静心时,你是向外的,外倾的,你与世界相连,听不见内部的持续不断的嗓音,你的头脑不在那里。噪音持续不断,但你听不到,你忙忙碌碌的。但是,每当你闭上眼睛,向里看,这个吵闹混乱的场所就敞开了。你能够看到、感觉到和听到,于是你变得害怕和恐惧。怎么回事?你还认为通过静心你能够变得更沉静!这就是正在发生的——恰恰相反。开始时这种情况必定会发生,因为你错误的基础使然。整个社会、你的父母、你的老师、你的大学、你的文化给了你一个错误的基础。你已经被腐蚀了,你的源泉被毒害了,那就是问题——如何给你解毒。这要花费时间,而最困难的事情之一是扔掉你所知道的一切,是抛掉知识。
庄子说,我在哪里能找到已经忘掉语言的人?他就是我想与之交谈的。只有圣人是值得与之交谈的,只有圣人是值得倾听的,只有圣人值得与之一同生活。什么是圣人?一艘虚舟——里面没有语言,没有云的空空的天空。里面没有声音,没有噪音,没有人疯疯颠颠的,没有混乱,持续的和谐、平静与平衡。他活着,好像他不存在;他在,好像他不在;他移动,但他里面没有任何东西移动;他谈话,但他面里是沉静的。它从不被扰乱,他使用语言,但那些语言仅仅是传播工具——通过那些语言,他正给你超越语言的信息,如果你抓住语言,那么你就会错过。当你听圣人说话时,不要听他的语言,它们是次要的,它们是表面的,它们仅仅是外围的。听他讲,但不要听他的语言。当语言碰到你时,把它们放在一边,就像一个已经渡过海的旅行者所要做的——把船留下并继续旅行,把船留下,继续旅行。假如你带着船,你就是疯子。那你整个的生命就会变成一个负担,你被这条船拖累。船不要顶在头上,你感激,那就对了,但你头上顶着小船就太过分了。你的头上正顶着多少小船?你的整个生命因为这些重负而变得静止了,你不能飞翔,你不能流动,因为你正带着这样一个致命的负担,不仅一世,这一世,而是许多世。你一直在收集无用的、无效的东西。这是为什么?一定有某种深层的原因,否则每个人都不会这样做。
这为什么发生?首先,你认为语词是现实,上帝这个词就真的是上帝,爱这个词就真的是爱。词语是真实的,词语不是现实。你必须区分,明确地区分,词语不是现实。词语仅仅象征、指示,它不是现实。一旦你跌入陷阱,相信词语就是现实,那么有人说“我爱你”时,你就会受到挫折。因为他说他爱你,你相信他爱你,对于你语词就是现实。假如你看不到用词语表达的现实,你就会在你生命的各条道上受挫折,你会在每个地方受挫折,因为你会把语词当成现实。许多人来我这儿说:“这个姑娘爱过我,她自己说的。” “这个男人爱过我,但现在爱消失了。”他们都被语言骗了。
戴尔·卡内基建议说,即使你已经结婚二十年了,不要忘记继续用当初向你妻子求爱时用的同样的话,继续用。每天早上说你当初求爱时说过的同样的话,不要丢掉那些话。每天说:“没有人像你,你是世上最美的人,没有你,我就会死去。”戴尔·卡内基说,即使你没有这种感觉,你还要继续说,因为语言就是现实。而妻子会受骗,丈夫会受骗,因为我们仅靠语言活着。你不知道其它的东西,你不知道任何真实的东西,你如何能与现实接触?当有人说:“我爱你。”——打住!当有人说:“我恨你。”——打住!把这些话放在一边,看着那个人。当有人说:“我爱你。”,不要被这话纠缠住,把它们放在一边,看着那个人,看着他或他的全体,那么没有人能骗你。爱是这样一种火,你可以看见它,你可以触摸它,你可以知道它在还是不在。爱无法隐藏,假如它在那里,真正地在,语言就不需要了。当有人真正地爱你,他不会说:“我爱你。”没必要,爱是自明的,它不需要推销。它不需要任何人去劝说,去说服,它就够了,它是火。没有什么比爱更炽热,它是火焰。当火焰出现在黑暗中时,你不必说什么。它在那儿,不需要任何广告,不需要任何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