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的人(三)

  庄子说,得道的人行为没有障碍,

  他的行为无害于别的生灵。

  他怎么会危害呢?只有你己经危害了自己才能危害他人。记住这一点,这是个秘密。如果你危害了自己,你就会危害别人。即使你认为你在对别人好,你也会危害他们。通过你,除了危害,别的都不会发生,因为一个带着伤痕生活的人,一个生活在痛苦和不幸中的人,不管他做什么,他都会给别人造成不幸和痛苦,你所能提供的,只能是你所拥有的。

  我听说有一次,一个乞丐到了犹太教堂,他告诉拉比,“我是个伟大的音乐家,我听说这个教堂的音乐家过世了,你们在寻找一个接替的。所以我来自荐。”拉比和教徒们很高兴,因为他们听不到音乐真的很遗憾。然后这人开始演奏——真可怕!没有他的音乐倒更像音乐,他造了个地狱。那天早上不可能在那个教堂里感受静谧,因为大多数教徒开始离去,所以必须打断他。由于他的音乐只能说是胡来,像病了一样,而且开始影响人,人们都尽快逃离了。拉比听到人人都要离开,他走到那人跟前打断了他。那人说:“你不想要我的话,付了今天早上的钱我就走。”拉比说:“给你钱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从未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那乐师就说:“那好,就算是我作贡献吧。”拉比说:“可是你怎么能贡献你没有的东西呢?你原本就没有音乐,你怎么能贡献?只有当你拥有什么的时候你才能贡献它。这不是音乐,相反,它更像是反音乐。所以请你把它带去,别贡献给我们,要不然它会老是来烦我们。”你只能提供你所有的,你总是给出你的存在。如果你内在是死的,你就不能有助于生命,不管你到哪里去你都会伤害别人。有意也好,无意也好,那不是关键,你可能认为你是在帮助别人活着,但你仍然会杀害别人。

  伟大的精神分析学家w·赖希在研究儿童和儿童的问题时,曾有人问他:“儿童最基本的问题是什么?在他们的痛苦、问题、反常的深处你发现了什么?”他说:“母亲。”没有母亲能同意这一点,因为每个母亲都感到她恰是毫无自私之心地帮助她的孩子。她为孩子而生,为孩子而死,可精神分析学家却说母亲是问题。她们在无意中伤害孩子、损伤孩子。在她们的意识中,她们认为自己是在爱孩子。如果你内在是伤残的,你就会使你的孩子伤残。你不可能做别的,你不得不这样,你只可以从你的存在来给予——没有别的途径。

  庄子说,得道的人……他的行为无害于别的生灵。不是他培养非暴力,不是他培养慈悲,不是他过善的生活,不是他的行为圣洁——不是的。他不会伤害是因为他停止伤害他自己,他没有伤口。他是如此地充满了喜乐,所以无论他行动还是不行动,洋溢出来的都是喜乐。虽然看起来他有时做错什么,但不可能。对你来讲恰好相反,看起来有时你做了点好事,但不可能。得道的人不会伤害,伤害是不可能的。无法伤害,伤害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他没有分裂、不是碎片。他不是一群人,他不是精神多元的。他现在是一体的宇宙,只有音乐在内部发生,只有这个音乐在不断扩散。

  得道的人不是行动很多的人——他不是一个行动的人,最少的可能有的行动通过他而发生。他确实是一个不行动的人,他不怎么被活动占满。但仅仅为了逃避自己,你忙于活动。你无法忍受你自己,你无法忍受自己的陪同。你总是在寻找某人作为逃避,寻找某种能使你忘记自己的事,某种能使你投入的事,你对自己已很厌烦。一个得道的人,一个安适于内在本性的人,一个真正宗教性的人,他不是有很多活动的人。只有必要的才会发生,不必要的已被完全去掉了,因为没有活动他也能自在,什么都不做他也能在家,他能放松,他能与自己为伴,他能和他自己在一起,你不能与你自己在一起,所以持续不断的要紧事就是找伴儿。到俱乐部去,去开会,参加派对,到人群里去——不是单独一个人的地方。你害怕你自己,以至于你如果单独一人你就会发疯。如果让你完全单独一人什么也不做,不出三个星期,你就会发疯。这不是宗教人物说的,现在心理学家同意这一点,只要三个星期,如果所有的行为都禁止,所有的伙伴都被带走,把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不出三个星期你就会疯了——因为你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把你的疯癫驱走,它是一种宣泄。你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头三四天时你会梦想,在心里说话,喋喋不休,然后这会变得令人厌烦。一个星期之后,你开始大声说话,因为至少你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夜里走在黑暗的街上时会吹起口哨。为什么?口哨将怎样给你勇气?口哨将怎样帮助你?只要听到它你就感到自己不是单独一人,有人在吹口哨,两个人物的幻觉创造出来了。第一个星期以后,你会开始大声说话,因为那时你也能倾听。你不是单独一人,你在说话,你在听,仿佛有别人正在对你说话。第二个星期以后,你会开始回答你自己。你不仅说,你还回答——你分裂了。现在你是两个人,一个提问的,一个回答的。现在就有了对话——你完全发疯了。一个人问他的心理医生:“我非常担心自己跟自己说话。我该怎么办?你能帮帮我吗?”心理医生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每个人都跟他自己说话,这不是个大问题,只有当你开始回答的时候,你才要到我这儿来,那我可能对你有所帮助。”但这只是程度不同,不是种类不同,只是量的差别。一个人怎么能不断地只是说呢?所以如果你开始对自己说话,你迟早也会回答的。答案是需要的,否则你会觉得傻。到第三个星期你开始回答了——你已经发疯了。这个世界,这个行动、实业和忙忙碌碌的世界把你从疯人院里救出来。如果你忙忙碌碌,能量转移出去了,那你就无需注意内在,无需注意内部世界,你能忘记它。得道的人不是一个有很多活动的人,只有一些必要的、基本的活动。据说庄子只要能站着,就不走动;只要能坐着,就不站着;只要能睡觉,就不坐着。基本的、最为基本的,只有必须的他才做,因为其中没有任何疯狂。你做不必要的事,你总是做不必要的事。看看你的活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必要的。你可以放下这些,你可以节省很多精力,你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但是因为你害怕、畏惧自己,你无法放下这些。如果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人可以讲话,你会做什么呢?

  我听说过一个已故牧师,当然,他期待进入天堂。他到了那里,一切都是美丽的。他进去的房子是他梦见的最美丽的房子之一,富丽堂皇。他一有什么愿望,侍者就立即出现了。要是他饿了,侍者就带着食物来了,那是他能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要是他渴了,甚至这愿望还没有变成想法的时候,还只是一种感觉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带着饮料出现在他面前。这种情形持续着,头几天他非常快乐,但后来他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因为一个人总得做点事,你不能总是坐在椅子里。只有得道的人能只坐在椅子里,一直坐着、坐着、坐着,你做不到的。牧师变得不自在了,两三天是行的,就像节日,就像休息。他曾是如此积极主动,许多公共事务:布道活动、教堂、传教。他社会事务缠身,所以他休息了。但你能休息多少?除非你的存在休息,不然节日是迟早要结束的,你不得不回到尘世。不自在产生了,他开始觉得不舒适。突然侍者出现了,问道:“你想要什么?你这种感觉不是一种需要,你既不渴也不饿,只是不自在。所以我该做什么? ”,牧师说:“我不能永远永远坐在这里,永远永远,我想有点活动。”侍者说:“那是不可能的,所有的愿望我们都会在这里使你满足,还有什么活动的需要呢?没有需要了,所以这里不提供。”牧师变得非常心神不安,说道:“这是哪种天堂?”侍者回答道:“谁说这是天堂?这是地狱。谁告诉你这是天堂? ”而这真的是地狱。现在他明白了:没有活动,这是地狱,他迟早必定发疯。没有交流或交谈,没有社会服务可做,没有异教徒可使他皈依基督教,没有愚蠢的人可教化——他能做什么呢?

  只有得道的人能把那地狱变成天堂,得道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平和自在的,只有必要的才做。如果你能为他做那些必要的,他就高兴,不必要的给放下了。你放不下不必要的,真的,你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浪费在不必要的上面了。必要的还不够,头脑总是在热切渴望不必要的,因为必要的是这么小,这么少,它很容易就完成了。那么你还能做什么呢?人们对好吃的不是很有兴趣,他们对拥有一辆大轿车更有兴趣,因为好吃的是很容易得到的。然后怎么样?人们对健康的身体不是很有兴趣,那是很容易得到的,他们感兴趣的是不那么容易得到的、不可能的,而不必要的总是不可能的。总是有更大的房子、更大的轿车,他们一直去弄越来越大的,你永远得不到休息。整个世界就是力图满足不必要的,百分之九十的工业与不必要的有关。百分之五十的人力浪费在那些无论如何也没有用的东西上面,百分之五十的工业热衷于女性的头脑,确切点说,女性的身体。每三个月设计新服饰,设计新房子、新衣服、新粉饼、新香皂、新美容霜,百分之五十的工业热衷于这样的无聊。而人类是饥饿的,人们死于没有粮食,可半数的人却对完全不必要的东西兴趣盎然。到达月球是完全不必要的,要是我们稍微聪明一点的话,我们甚至想都不会想,浪费能够喂饱全世界人的钱完全是愚蠢的。战争不是必要的,但人病了,更需要战争而不是食物。人更需要去月亮而不是更需要食物、衣服、必要的东西,因为有必要的东西还不够。现在科学已经创造了最大的恐怖,这恐怖就是现在必需品能非常容易地得到满足,十年之内,所有人的需要都能满足,就必需品而言,全世界都能满足。然后什么呢?然后你将做什么呢?你就会觉得处在与那牧师同样的境地中。他认为他是在天堂里,然后他发现那是地狱。十年之内,整个地球会变成一个地狱,不必要的东西被你的疯狂所需要,以便连续忙着。所以月亮们还不够,我们得走得更远,我们将不得不持续不断地创造没用的东西。这是需要的,人们需要不停地忙着。

  得道的人不是有许多活动的人,他的行为是最为必要的,那些不能避免的,能避免的他避免了。他与自己在一起是如此幸福,不需要进入活动,他的活动就像非活动,他做,可并没有人在做。他是一艘虚舟,航行在海上,哪里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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