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佛——拈花传道
那卡珠那的尚雅瓦达和阿无亚克里多帕谍西——佛陀没有被说出来的和没有被定义的教导——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同?
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有不同的话,那只是说明方式的不同。那卡珠那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世界上只有很少的人、非常少的人,具有像那卡珠那一样的洞察力。他讲话的方式是非常哲学味的、逻辑的、完全逻辑的。而佛陀是一个神秘家,不是一个哲学家,他描述事情的方式比较诗情化,而比较不是哲学式的。他们两个人的方式不一样,但那卡珠那所说的跟佛陀所说的完全是同样的事,他们的说明方式的确不同,但是他们所说的必须被了解。这个问题是欧玛那斯巴提问的。
你问:“尚雅瓦达和……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同……”,尚雅瓦达的意思是学说——空无的哲学。在英文里没有一个字可以适当地相当于“尚雅”这个词,尚雅意味着空,但不是负向的,而是非常正向的空。它意味着无物,但是它并非只是意味着无物,它意味着没有东西的状态。尚雅意味着空,全然的空,但是那个空本身在那里,完全在,所以它不只是空,它就好像天空是空的,它是一个纯粹的空间,但是它存在。每一样东西进入它,然后又走掉,但是它仍然保持,尚雅就好像是天空……纯粹的在。虽然你生活在它里面,但是你没有办法触碰到它,虽然你从来不能没有它,但是你无法看到它,你存在它里面,就好像鱼在海洋里,你存在在空间里、在尚雅里。尚雅瓦达意味着每一样东西都从无物升起。
就在几分钟以前,我告诉你们真理和实体之间的差别,实体意味着东西的世界,真理意味着没有东西的世界——无物、尚雅,所有的东西都从无物升起,然后溶解而回到无物。在《优婆尼沙经》里有一个故事:史维特凯图从他师傅那里来,回到他父母那里,他已经学会了所有的事情。他的父亲乌达拉卡,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看着他说:“史维特凯图,你到外面那棵树上去摘一个水果来。”他走出去,带来一个水果。父亲说:“打破它,你在它里面看到什么?”“里面有很多种子。”父亲说:“拿出一粒种子,然后打破它,你在它里面看到什么?”他说:“什么都没有。”父亲说:“每一样东西都是从这个没有东西生出来的。这棵大树,大到有一千辆牛车可以在它底下休息,也是从一粒种子生出来的。你打破种子,在里面找不到东西,这就是人生的奥秘——每一样东西都是由没有东西产生出来的。有一天树木消失,你不知道它在哪里,你无法在任何地方找到它。”人也是一样,我们都从无物产生出来,我们是无物,而我们会再消失成为无物,这就是尚雅瓦达。
而什么是佛陀的阿无亚克里多帕谍西——那没有被说出来的,和没有被定义的教导?只是他从来没有像那卡珠那一样,把它弄得那么哲学般地清楚,那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谈论它,那就是为什么他说那是不能被定义的。它无法被带到语言的层面,因此他对它保持沉默。你知道那个“花的传道”吗?有一天他手上拿着一枝莲花来,静静地坐着,一句话都没说。有一万个门徒在那里,有一千个佛门弟子也在那里,他们在等他说一些东西,但是他继续看着那朵莲花。那里非常宁静,同样也非常不安,人们开始变得局促不安。 “他在做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过。”然后有一个门徒——摩诃迦叶——笑了,佛陀叫来摩诃迦叶,将那朵莲花给他,然后向大家说:“能够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不能够说的我给了摩诃迦叶。”这就是阿无亚克里多帕谍西,这是不能定义的讯息,那个传递就是佛教禅宗的起源。佛陀将某些东西传给摩诃迦叶,某些无物的东西。在看得见的层面是没有东西、没有文字、没有理论,但是某些东西已经被传递了,那些是什么东西呢?禅宗的和尚在这件事上面一直静心冥想了两千五百年:“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被传递了?到底给的是什么东西?”。事实上,佛陀并没有给摩诃迦叶任何东西,是摩诃迦叶突然了解了某些东西,他了解了那个宁静。他了解了那个宁静,他了解了那个具有穿透力的宁静,他了解了那个清晰的片刻、那个完全没有思想的片刻,在那个片刻里,他与佛陀成为一体,那就是臣服。并不是他在做它,佛陀是宁静的,他也是宁静的,两个宁静会合,两个宁静互相溶入对方。记住,两个宁静是无法维持分开的,因为宁静没有疆界,宁静是没有约束的,宁静是敞开的,那天在那个一万名和尚的大集会里,有两个宁静——佛陀和摩诃迦叶,其他人都停留在外面。摩诃迦叶和佛陀会合,所以他笑了,因为那是佛陀曾经传过的最伟大的传道。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已经说了一切,说了一切能够说的,而且所有不能说的也都说了。摩诃迦叶出自了解而笑,在那个笑声里,摩诃迦叶完全消失,变成一个佛,来自佛陀灯上的火焰跳进了摩诃迦叶,那个传递被称为“超越经典之外的传递”——拈花传道,那是人类意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那就是所谓的阿无亚克里多帕谍西——没有被说的话,没有被道出的语言。在那个片刻,宁静变得那么充实、那么扎实、那么真实、那么存在性,宁静变成可触知的。佛陀是一个无物,摩诃迦叶也了解了无物和完全空的意义。
那卡珠那的尚雅瓦达和佛陀未说出的讯息之间没有差别,那卡珠那是佛陀最伟大的弟子之一,也是曾经有过的最具穿透力的智者之一,只有非常少数的人——偶尔有一个苏格拉底或是一个山卡拉——能够跟那卡珠那相比,他非常非常聪明。智力所能够做的最极限就是去自杀,能够发生在智力上最伟大的事情、最伟大的高潮就是超越它自己——那就是那卡珠那所做的,他经历过智力的所有领域,而且超越了它。逻辑的实证主义者说空无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从许多反面的断言或否定的例子……比方说:这是不甜的,我不是健康的,我不在那里,他不喜欢我等,它没有它本身的实质,那就是逻辑的实证主义者所说的。佛陀不同意,那卡珠那也不同意,海德格尔——现代最具穿透力智慧者之一——也不同意。海德格尔说,有一个空无的实证经验,它跟人的存在不可分割地连结在一起,要证实这一点的经验就是恐惧。丹麦的哲学家齐克果也在问:“空无产生什么效果?”然后他回答:“它产生恐惧。”空无是一项实际的经验,或者你能够在深入的静心当中经验到它,或者当死亡来临时,你可以经验到它,死亡和静心是经验到它的两个可能性。是的,有时候你也可以在爱当中经验到它,如果在深爱当中你溶入某人,你就能够经验到一种空无。那就是为什么人们害怕爱,他们只进入这么深,然后恐慌就升起,然后他们就害怕了。那就是为什么非常少人能够维持高潮,因为高潮会给你一种空无的经验,你消失了,你溶入某些东西,而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你进入那不能定义的——阿无亚克里特。你超越了社会的,你进入某种统一,在那里,分开不复存在、自我不存在,那是令人害怕的,因为它就像死亡一样。所以,空无是一项经验,或者存在于爱里面,那是人们学着去避免的——有很多人继续渴求爱,但是因为害怕空无而继续摧毁它所有的可能性;或者存在于深入的静心里,当思想停止的时候,你只是看到里面没有东西,但那个空无是在的,它并非只是没有思想,它是某钟未知的、神秘的、很巨大的东西的在。或者,如果你是警觉的,你可以在死亡的时候意识到空无。人们平常在无意识当中过世,因为害怕空无,他们变得无意识。如果你有意识地死……唯有当你接受死的现象,你才能够有意识地死。为了这件事,一个人必须学习一生,准备好,一个人必须去爱——准备去死,一个人必须去静心冥想——准备去死,只有那个爱过的和静心冥想过的人才能够有意识地死。一旦你有意识地死,那么你就不需要再回来,因为你已经学会了人生的课程,那么你就消失而进入整体,那就是涅槃。
逻辑的实证论者看起来很逻辑,但是他们错过了某些东西,因为真实的存在远比逻辑来得多。在平常的经验当中,我们只能够到达他们所说的:这张椅子在这里,它将会被移开。这些就是平常“空无”的例子:以前曾经有一个房子,然后它被拆除了,它已经不在那里,它只是一个不在。但是在你存在的内部深处,在非常核心的部分有空无,在生命的最核心部分,死亡存在着,死亡就是台风的中心。在爱当中,你接近那个地方,;在静心当中,你接近那个地方;在身体的死亡当中,你也接近那个地方;在深入的睡眠当中,当梦消失,你接近它,它是非常给予生命力的,它是增强生命力的。一个无法熟睡的人会生病,因为只有在熟睡当中,当他“死了”而进入他最深的深处,他才能够获得生命、能量和生命力。早上的时候,他再度新鲜,充满热情和兴致、充满活力、充满生命力。学习去死!那是必须学习的最伟大艺术,是存在的最伟大技巧。
海德格尔说……他的观点和佛陀的观点很接近,而他的语言是非常现代的,那就是为什么我引用他的话。他说:“每一个人,只要他是一个存在,都是由无物所做成的。”也有一个类似的基督教教义,非常受到忽略,因为基督教的神学家无法控制它,它太超越了,那个教义是:创造来自无物。如果你问现代的物理学家,他会同意佛陀所说的话:你越深入物质,东西就会开始消失。当原子被分裂的时候,有一个片刻会来临,东西的性质完全消失,然后有电子,但是它们已经不是东西,它们是无物,。这很难了解,但是现代的物理学很接近玄学,因为它每天都越来越接近真实的存在。它透过物质来接近,但是它来到了无物。你知道,它并不在那里,它的固体性和它的物质性都是幻象,任何东西都不是有实质的,一切都是变动和能量。物质不是什么东西,只是能量,当你深入能量,你就会知道,能量并不是“东西”,它是“无物”。死亡就是那个点,在那个点上,知识都失败了,我们变得对存在敞开,长久以来,那一直都是佛教徒的经验。有人过世的时候,佛陀常常派他的门徒去看,看那个尸体在火葬的木堆上焚烧:“在那里静心冥想,在生命的无物上面静心冥想。”死亡就是那个点,在那个点上,知识都失败了,当知识失败,头脑也失败了,当头脑失败,有一个可能性会产生,真理会穿透你。但是人们不知道,当某人过世,你不知道要怎么办,你很尴尬。当某人过世,那是一个去静心冥想的伟大时刻。我一直都在想,每一个城市都需要一个死亡中心,当某人即将过世,当他的死非常逼近,他必须被移到那个死亡中心。那个中心应该是一个小庙,在那里,能够深入静心的人应该坐在他的周围,帮助他死,当他消失成无物的时候,应该加入他的本质。当某人消失成无物的时候,有很大的能量会被释放出来,本来在那里包围着它的能量会被释放出来。如果你在他周围宁静的空间里,你会经历到一个伟大的旅程,没有任何迷幻药能够把你带到那个境界。那个人自然释放出很大的能量,如果你能够吸收那个能量,你也会跟着他有一些死,你将会看到那个最终的——那个来源和那个目标,那个开始和那个结束。
萨特说:“人是一个存在,藉着它,无物进入世界。”“意识不是这个或那个物体,它根本不是任何物体,但是很确定地,它是它自己,对不对?”“不,”萨特说:“一定不是,意识从来不会跟它自己是同一的,因此,当我反省我自己,那个被反省的自己是不同的,当我试着去陈述我是什么,我失败了,因为我正在说话的时候,我正在说的东西就溜掉了,而进入过去,然后变成我以前是什么,我是我的过去和未来,但我不是,我曾经是一个人,而我将成为另外一个人,但是在现在,有的只是无物。”如果有人问你:“你是谁?”你会怎么说?或者你可以由过去来回答,但是过去已经不存在了,或者你可以由未来来回答,但是未来尚未发生,而在这个片刻你是谁?——个无人、一个无物,这个无物就是核心、就是心脏……你存在的心脏。死亡并不是那支砍掉生命之树的斧头,它是生长在生命之树上面的水果,你是由死亡所做成的那个物质,无物就是你真正的本质。透过爱,或是透过静心来达到这个空无,继续去瞥见它。
这就是那卡珠那所说的尚雅的意思,这就是那个“拈花传道”所传递的东西。当摩诃迦叶笑的时候,这就是他所了解的,他看到了无物,以及它的纯粹、它的天真、它原始的纯真、它的发光和它的不朽——因为无物不会死。东西会死,而无物是不朽的、永恒的。如果你跟任何东西认同,你会遭受到死亡之苦,但是如果你知道你就是死亡,你怎么会遭受到死亡之苦呢?那么就没有东西能够摧毁你,无物是不能被摧毁的。
有一个佛教的寓言这么说:阎王问一个新来的灵魂,有生之年他是否碰到过三个由上天来的报信者,当他回答说“不,阁下,我没有碰到过”的时候,地狱王问他是否看过一个年纪很大、弯着腰的老人,或是一个贫穷而没有朋友的病人,或是一个死人?佛教徒把这三种人叫做“神的报信者”。年老、疾病和死亡——三种神的报信者,为什么呢?因为唯有透过这些人生经验,你才会觉知到死亡,如果你觉知到死亡,而开始学习如何进入它、如何欢迎它、如何接近它,那么你就能够免于枷锁,免于生和死的轮回。海德格尔这样说,齐克果也这样说:空无产生恐惧。但那只是故事的一半,因为这两个人都只是哲学家,所以它产生恐惧。如果你问佛陀、摩诃迦叶、那卡珠那或我,那么答案就是:只是部分的注视死的话会产生恐惧,但是如果你完全注视着它、全部注视着它,它会使你免于所有的恐惧、免于所有的痛苦、免于所有的焦虑、免于轮回。因为如果你只是部分地看着,那么它会产生害怕,害怕你将会死,害怕你将会变成一个无物,害怕你将会很快地消失。于是很自然地,你就会觉得神经紧张、心情不定、失去了根。但是如果你完全注视着死亡,那么你知道你就是死亡,你是由它做成的,所以没有什么东西会消失,也没有什么东西会留下来,只有无物存在。
佛教并不象很多人所想的,是一个悲观的宗教,佛教是去除乐观和悲观两者,去除二分性的方法。开始去静心冥想死亡,每当你觉得死亡正在接近,进入它。透过爱之门,透过静心之门,透过一个正在逼近死亡之门的人来进入它。如果有一天——那一天一定会来到——你也在逼近死亡,在喜悦和祝福当中接受它。如果你在喜悦和祝福当中接受死亡,你将会达到最高的顶峰,因为死亡是生命的高潮,因为隐藏在它里面的是最大的自由。死亡就是跟神做爱,或者神跟你做爱,死亡是宇宙性的,是全然的高潮。所以,放弃你所有关于死亡的概念,那些概念是危险的,它们使你对这个你所需的最伟大的经验采取敌对态度。如果你错过死亡,你会再被生出来。除非你学会了如何去死,否则你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生出来,这就是轮回,这就是世界。一旦你知道了最大的高潮,那么轮回就不需要了,你就消失了,你就永远停留在那个高潮,你不会保持和现在一样,你不会保持像一个固定的实体,你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界定,你不会跟任何东西认同,你会以“整体”存在,而不是以“部分”存在。这就是那卡珠那的尚雅瓦达,这就是佛陀没有说出的讯息、没有说出的话,它们两者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