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里的世界
三摩地转化,内在的转化,是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逐渐安定下来,专注于一点。
专注于一点的转化,是头脑中正在消退的客体被下一刻正好相似的客体所取代的状态。
前面四句经文所说的,在元素和感觉器官中的性质、特征和条件的转化也被解释清楚了。
不管它们是潜在的、活动的,还是未显现的,所有内在固有的性质都是根本的。
这个故事是俄国伟大的小说家列夫.托尔斯泰讲的,一天他正走在森林里,当他来到一小块空地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蜥蜴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晒太阳。托尔斯泰开始和那只蜥蜴说话:“你的心在跳动,”他说:“阳光照耀,你很快乐。”停顿了一下之后,他补充道:“但是我不快乐。”为什么蜥蜴快乐而人不快乐?为什么宇宙万物都在庆祝,而人没有?为什么除了人,一切都和它自己完美和谐,与整体和谐?为什么人是一个例外?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不幸降临到了他的身上?这个要尽可能深入地了解,因为正是从那个了解,道路开始了;正是从那个了解,你变成了一个探寻者;从那个了解,你不再是人类疾病的一部分,你开始超越它。
一只蜥蜴存在于当下,蜥蜴没有过去的概念,没有未来的概念。一只蜥蜴只是在此时此地晒着太阳,这一刻对于一只蜥蜴来说足够了,但是这一刻对一个人来说不够,那个疾病的出现是因为不管你什么时候得到,你只会得到一个片刻,你永远不会一起得到两个片刻。而且不管你在哪里,你总是会在此地,不管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只会在此刻知道。过去已不在,未来尚未到来——我们一直错过,错过那个尚未到来的未来,错过那个已经不再的过去。成为一只在岩石上晒太阳的蜥蜴就是成为一个静心者,放下过去,放下未来。那是什么意思?它的意思是放下思考,因为所有的思想,要不就是属于过去,要不就是属于未来。此时此地没有思想,思考没有现在时,它要不就是死了的,要不就是还未诞生。它总是不真实的,要不就是记忆的一部分,要不就是想象的一部分。它从来不是真的,真实从来不是一个思想,真实是一个经历,真实是一个存在性的经历。你可以在真实中跳舞,你可以在真实中晒太阳,你可以在真实中歌唱,你可以在真实中爱,但是你不能思考它,因为思考总是关于,而就在那个“关于”中,隐藏着所有的痛苦。在那个“关于”中你继续移动——关于又关于——你永远来不到那个点。所有静心的意义就是去成为一只蜥蜴,在一块岩石上晒太阳,去处于此时此地,去成为整体的一部分,不试图去跳到未来的前面,不试图去携带着那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卸下过去的重担,不关注未来,你怎么会痛苦呢?列夫.托尔斯泰怎么会痛苦呢?放下过去的负担,不关心未来,痛苦能在哪里存在?它能把自己隐藏在哪里呢?突然,你爆发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向度,你超越了时间,成为了永恒的一部分。但是我们就像卡住的留声机唱片,无穷无尽地重复着我们自己。
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两个女孩在公园里聊天,其中一个看起来闷闷不乐,非常悲伤,让另外一个女孩很同情她。她搂着另外那个穿着貂皮大衣的打扮华丽的漂亮女孩说:“安吉林,你怎么了?”安吉林耸耸肩说:“噢,没什么,两星期前老索特翘辫子了,你还记得他吗?他总是对我那么好。不管怎么说,他翘辫子了,然后留给了我五十万卢比。然后上个星期可怜的老皮尔金豪斯发癫痫死了,然后留给了我六万卢比,而这个星期什么也没有。”这就是问题所在,总是期待,总是在要求更多、更多,而这个要求更多永无尽头。无论你得到什么,你总是会想象更多,你总是会变得痛苦。穷人是痛苦的,你可以理解,但是有钱人也是痛苦的,那些富有的人和那些没有的人同样的痛苦。生病的人是痛苦的,但是健康的人也是痛苦的。痛苦似乎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痛苦不会随着财富、健康或是任何的那一类东西而消失,它就像一道暗流般持续着。痛苦存在于对更多的要求中,而人类的头脑可以一直想象更多。你能想象出一个你无法想象更多的场景吗?不可能,甚至天堂也可以被加以改进。没有人能够想象出一个想象可以停止,你无法再想象更多和更好的情况,那意味着你无论在哪里,都将会是痛苦的。甚至天堂也不够,所以不要等待天堂。如果你现在进入天堂,天堂是不够的,你会和在这里一样痛苦,甚至更痛苦,因为在这里,至少,你能够希望——天堂在那里,而迟早有一天你会进入。如果你进去了,甚至连那个希望也没有了。就你现在的样子,你只能在地狱里,因为地狱或是天堂都是看待事物的方式。它们不是物理的空间,它们是你如何看待事物的态度。
蜥蜴在天堂里,而列夫.托尔斯泰在地狱里,甚至连像列夫.托尔斯泰这样的一个人……他举世闻名,你无法想象的名声。他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他的书将被永久传阅。他是个天才,但是你无法想象一个人比他更痛苦。他很有钱,俄国最有钱的人之一。他属于皇室,是一个王子,和一个非常美丽的公主结了婚。但是你无法想象一个比他更悲惨的人了,一个一直想着自杀的人。他开始认为也许是因为他太有钱了,那就是他痛苦的原因,所以他开始像一个穷人、一个农夫一样生活,但是痛苦仍然持续着。是什么困扰着他?他是个具有伟大想象力的人——一个小说家必需如此。他是个极具想象力的人,所以不管什么实现了都总是不够,他还能想象更多,还能想象得更好,那变成了他的痛苦。记住这个,你期待生命中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得到。不要期待,它却以它全部的荣耀出现。不要期待,不要要求,它会以所有的奇迹洒落在你身上。它所有的魔力都在那里,只要没有思想地等上一小会儿……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你没有无思想的时刻,帕坦伽利说有。所有那些进入内在空间的人,他们都知道有间隔。但是你不知怎么的错过了它们,因为那些空隙在当下,你从一个思想跳到另外一个,而中间的就是那个间隙,在中间的就是天堂——你从一个地狱跳到另外一个地狱。中间的是天堂,但是你不在中间。从一个思想跳到另外一个思想,每一个思想都喂养你的自我,帮助你成为,界定你,给你一个界限,一个形状,一个形式,一个身份。你没有观察到两个思想之间的间隙,因为去看那个间隙就是去看你原始的脸,那个没有身份的脸;去看那个间隙就是去看永恒,在那里你会迷失。你变得如此害怕去看那个间隙,以至于你几乎遗忘了它们。在两个思想之间有一个间隙,但是你没有看到它。你看到一个思想,然后看到另外一个思想,然后又是另外一个……只要看一下。思想不是重叠的,每一个思想都是分开的,在两个思想之间一定有一个空隙,有一个间隙,而那个间隙就是门。从那扇门你会再次进入存在,从那扇门你曾被驱逐出了伊甸园,从那扇门你也会再次进入伊甸园,你会再次变成一只在岩石上晒太阳的蜥蜴。
一次,一家人从乡下搬去城里,他的妈妈给了小波比关于交通方面的注意事项。“要等车子都过去了才能过马路。”在他要去拜访他的小朋友的时候她说。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回来了,他的眼中泛着泪花。“怎么了?”他的妈妈紧张地问。“我走不了,”波比说:“我等了又等,但是一辆车都不来。”他被告诉说要等车都过去,但是一辆车都没来。马路是空的,而他在等车来。这是你里边的情况,路一直是空着的——可以过去——但是你在等车,等思想,然后你变得非常担忧,有那么多的思想,它们成倍增长,它们在你里边回响、再回响,而你继续专注于它们,你的格式塔错了。改变那个格式塔,如果你观察思想,你在你自己里边创造了一个头脑;如果你观察间隙,就在里边创造了静心。间隙的积累是静心,思想的积累是头脑。这是两种格式塔,你存在的两种可能——要不你通过头脑,要不你通过静心。寻找间隙,它们已经在那里了,天生天化。静心不是某种必需通过努力而产生的东西,它和头脑一样的在那里,实际上比头脑更多,因为头脑只在表面上,在波浪中,而静心是海洋的深处。每一刻上帝都像你寻找他一样地在寻找你,你也许不是有意识地在寻找他,你也许是在不同的名字下面寻找他,你也许是以狂喜在寻找他,你也许是以快乐、喜悦在寻找他,你也许是以遗忘在寻找他,你也许是以音乐、以爱在寻找他。你也许在以不同的方式,以不同的名义在寻找他。那些名义不重要,你在寻找——知道的,不知道的。而有一件事你要明白,他也在寻找你,因为除非寻找是从两端开始的,否则不可能相遇。整体在寻找部分,就像部分在寻找整体一样。花朵在寻找太阳,就像太阳也在寻找花朵一样。蜥蜴不仅是在晒太阳,太阳也在晒蜥蜴。它是一个联系的整体,它必需这样,否则事物将会分崩离析。它是一体,它是一个和谐,它是一只舞蹈。所有的姿势,所有的运动,都联系在一起。它们不得不这样,否则它们会破碎,存在将不复存在,它将会消失。
让我通过一个寓言来告诉你,思考一下下面这个寓言。人——让我们这样说——正在爬山,因为在山谷里他生活,在山谷里他梦想,在山谷里他思考和想象,但是只有挫折。在山谷里他一直是空虚的、不满足的,所以他认为在山顶上的是上帝。山谷他生活过了,山顶是遥远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一直是一种吸引。那个遥远的一直在召唤你,邀请你。去看近处的东西是困难的,不去看远处的东西也是很困难的。对近处的东西感兴趣非常困难,对远处的东西不感兴趣也非常困难。遥远的东西有巨大的吸引力,山的顶峰一直在召唤你。而且,当你在山谷里开始感到空虚时……当然,认为那个你正在寻找的不在山谷里是合情合理的,它一定在山巅。对头脑来说从一个极端移动到另一个极端,从山谷到巅峰是很自然的。人认为在山顶的是上帝,下面在山谷里的是人类生命涉及和关心的东西——所有爱与战争的麻烦。在山谷里你一直积攒焦虑,在山谷里你一直积攒尘土,在山谷里,渐渐地,你变得呆滞和死寂。山谷看起来像是一块坟地,一个人想要摆脱它。一个人开始思考自由、莫克夏,开始思考如何逃出那个山谷变成的监禁;如何摆脱执着、爱;如何摆脱野心、暴力、战争;如何摆脱社会。正是那个社会给了你担心的机会,实际上是它迫使你焦虑和痛苦。一个人开始思考,但这是一种逃避。实际上你不是在走向山顶,你在离开山谷。不是山顶呼唤你,其实是山谷在推开你。你仍然在被山谷推着,而被山谷推着你永远都不会自由。你不是自己要离开的,你是被赶走的。山谷创造出一种让你无法再生活在那里的情况,生命变得太过沉重,有一刻会来到每一个人的生命中,当生命变得太过沉重,世界太沉重,一个人就开始逃跑。人开始逃向山顶,接下来是这个寓言最重要的部分,上帝,在另一方面,正从山上下来。因为,让我们这样说,他受够了他的纯洁和孤独。人受够了拥挤,受够了污染,上帝受够了他的孤独和纯洁。你观察到了吗?你可以独自很容易就成为快乐的,和别的什么人一起快乐变得非常困难。一个人能够很容易就快乐,很简单,毫不费力,两个人在一起,就变得很难。现在很容易就会成为不快乐的,毫不费力,很容易。而如果三个人在一起,几乎不可能快乐,怎么都难快乐。人受够了人群,没有地方可去,没有哪里你能找到一处你自己的空间,总是有旁观者,你只是站在舞台上,总是在表演,而人群的眼睛在看着你。没有隐私,渐渐地,一个人受够了,厌倦了。但是上帝也厌倦了,他是单独的,纯净的,当纯净本身一直是纯净、纯净、纯净,纯净本身变成了无聊。上帝朝山谷而来,他的欲望是融入世界。人的欲望是跳出世界,而上帝的欲望是融入世界。人的欲望是成为上帝,而上帝的欲望是成为人。
我们有退出的真理,也有返回的真理。人总是退出,而上帝总是返回,如果上帝不是不断地返回,创造早就停止了。它一定是一个圆,恒河不断流入大海,而大海不断升腾为云,不断落到喜马拉雅山上,返回恒河,而恒河不断流淌。恒河总是退出,而海洋总是返回。人一直在寻找上帝,上帝也一直在寻找人,这是个完整的圆。如果只有人在走向上帝,而上帝没有走来,世界一定早就停止了。它一定会在什么时候停止,因为终有一天所有的人都将会回来,而上帝不会返回,世界将会消失。山峰没有山谷不能存在,上帝没有世界不能存在,白天没有夜晚不能存在,没有死亡,生命无法想象。很难理解这个,上帝是一个持续的回来,人是一个持续的退出,人是一个持续的放弃、桑雅士,而上帝是一个持续的回来到世界,一个庆祝。有一个退出的真理和一个返回的真理,分开来它们都是一半和部分的,合起来它们就变成了真理,完整的真理。宗教是一个退出,但那样的话它是一半。宗教也应该是一个返回,那样的话它是完整的。宗教应该教你怎么进入你自己,而且宗教也应该教你如何再次回来,因为在山谷和山峰之间的某个地方,上帝和人相遇了。如果你忽视了上帝……那极有可能,因为如果你正在上山,而他在下山,你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也许在你的眼中甚至会有谴责,这个返回山谷的怎么会是上帝?你甚至会以“我比你神圣”的眼光来看他。记住这个,不管什么时候上帝遇到你,你都会看到他返回世界,而你在离开世界,那就是为什么你所谓的圣者,你所谓的圣人从来都不会了解什么是上帝。因为他们总是会在路上遇到他的某个地方错过。你甚至都不会去看他,他看上去会像是个罪人,他正在回到世界。但是如果他们抵达了山顶,他们会发现那里是空的。世界太过充满,而山顶太过空虚,他们不会在那里找到上帝,因为他总是在回去,他总是在回来,他总是在创造,他永不停止,那个创造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上帝不是一个实体,他是一个过程,返回的过程。如果你能在路上遇到他,而且你可以认出他,只有那样才会有可能,那样的话你会放弃登上山顶的想法……你会开始回来。所有那些已经知道了的伟大的人,都先是退出,然后又回到这个世界,带着他们所有盛开的静心回到市场中来。他们回来了,但是他们知道了要点,他们懂得了整体的、神圣的意义。他们懂得了外在和内在不是两个东西,创造物和创造者不是两个东西,物质和头脑不是两个东西,神圣和世俗不是两个东西,它们是一个。所有的二元性都消失了,这就是我所说的非二元性——吠檀多的真正含义,瑜伽的真正含义。受够了世界很自然,找寻自由很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
穆拉.纳斯鲁丁正在庆祝他的二十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给他所有的朋友举办了一个大型聚会。他也邀请了我,但是哪里都见不到东家。最后,我在书房找到了一边喝着白兰地一边望着炉火的他。“穆拉,”我说:“你应该和你的客人们去庆祝,你为什么伤心?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为什么那么伤心?”他解释道:“在我结婚五年的时候,我决定杀了我的妻子,我去找我的律师,告诉了他我要做什么。他说如果我那样做了,会被关二十年,你想想,”穆拉对我说:“今晚我应该是个自由人了。”那很自然,世界太让人烦恼了,它创造了太多的焦虑,它创造了太多的监禁。去寻找自由,去探究自由,是自然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当你已经了解,当你的脚步带着新的舞蹈,唇边带着新的歌曲以一种新的存在从山顶下到山谷的时候,它才变得特别。你变得完全纯净,毫无畏惧地进入这个不纯的世界,因为现在你是不受侵蚀的。当你自己,自愿地回到监狱,当你以一个自由人进到监狱,而且你接受监狱,回到你的牢房,现在那不再是监狱了,因为自由无法被监禁,只有一个奴隶能被监禁。一个自由的人无法被监禁,他可以生活在监狱里,却是自由的,而且除非你的自由有那么强大,否则不值得。
下面是经文,三摩地是一个很难翻译成英文的词,没有对应的词语。但是在希腊语里有一个对应的词,那个希腊语的意思是宁静、平静,带着内在深深的满足。那是三摩地的意思:如此满足,如此深深的满足,此刻没有什么打扰,没有什么分心。如此深深的与存在和谐,处于一种调和之中——一体——现在没有问题,没有别的能够来打扰,别的已经消失了,那个别的已经随着你的思想消失了。思想就是别的,在间隙中的是三摩地,在间隙中的是平静和宁静。不是说你在达成它之后会无法思考,不,不是你思考的能力消失了,实际上,恰恰相反,当你活在间隙中,你第一次变得能够思考,在此之前你只是受害者——社会氛围的受害者,你周围无数思想的受害者,没有一个你自己的思想。它们是众多的思想,你没有能力想,那些思想就像夜晚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它们进到你里面,它们不是原创的,它们都是借来的。你一直过着一种借来的生活,那就是为什么你悲伤的原因,那就是你里边没有生命的原因,那就是你看起来死气沉沉,没有活力的原因,那就是为什么没有喜悦,没有快乐的原因。一切都被借来的思想锁住了,你的整个流被堵住了,就因为借来的思想,你无法流动。当你变成了三摩地——间隙、间隔中深深的宁静的一部分——你第一次变得能够看,能够思考。但是现在这些思想将会是你自己的,现在你将能够创造出原创的思想,能够活出一个原创的生命,新鲜的,新鲜犹如清晨,新鲜犹如清晨的微风,你会变得富有创造性。在三摩地中你变成了一个创造者,因为在三摩地中你变成了上帝的一部分。帕斯卡有一种说法,人的大多数麻烦都来自于不能安静地坐在他的房间里。是的,他是对的。如果你能够静静地坐在你内在的房间里,几乎所有的问题都会消失。你借助东奔西跑而创造了它们,你由于毫无必要地执着于你的思想创造了它们——那些不是你的思想。你创造了它们,因为你无法坐着不动。
“三摩地转化,内在的转化,是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逐渐安定下来,而且同时专注于一点。”首先帕坦伽利谈论了止的转化——去看进两个念头之间的间隙。如果你继续看,慢慢的念头安定下来了,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安定下来了——慢慢的。就好像有人走过,牛车从山涧路过,因为轮子和人的经过,很多的泥土被扬了起来。片刻之前如此清澈的溪水现在完全浑浊了。然后牛车走了,人也走了,溪水继续流淌,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泥土再次沉积回到了河床,溪水再次变得清澈。当你观察间隙,那个牛车,那个完全扰乱了你的存在的拥挤的思想,渐渐地离开了,远去了,而你内在意识的溪流开始安定下来。这就是帕坦伽利所说的三摩地转变,内在的转变。“……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逐渐安定下来,而且同时专注于一点。”这段内容包含两个部分,一方面,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安定下来,另一方面,专注于一点出现了。当你太过充满了思想,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意识,你几乎是一群人,许多人。当有思想,而且你的格式塔是看着思想,你就被分割了。你被分成了在你头脑中的同样多的部分,每一个思想都变成了你存在的一个分隔。你变成了多重心理的,你不是单一心理的。你不是一个,你变成了很多。因为每一个思想携带着一部分的你,并且将你划分,而且那些思想朝着各个方向奔跑,让你近乎疯狂。
我听说,一个老苏格兰向导带着新来的牧师穿越沼泽进行松鸡狩猎之旅,刚回来就无力地坐进火炉旁的沙发。“这是给你泡的热茶,安古斯。”他的妻子说:“那个新来的牧师是个好猎手吗?”那个老家伙吹了吹他的烟斗答道:“啊,他是个很好的猎手,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到底,主是怎么在他开枪的时候保住那些鸟的?”你已经错过了你的目标,因为你不是一个点的,你已经错过了所有你想要的,因为你不是一个点。人所有的痛苦是他在同时朝着很多方向奔跑——完全不确定的,不明确的方向,不知道他在去向哪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听说有两个政客在一个心理分析学家的门口相遇,一个正走出来,而另一个,那个正走进去的问:“你是要进去吗?还是要出去?”那个正出去的说:“哦,如果我知道是要进去还是出来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要出去还是进来,你要去哪里?你在找寻什么?你一直在错过,因为你的目标一直在改变,它是流动的。有一千零一个目标围绕着你,而你是一千零一个,一群人——一群人在射击一群目标,整个生命被证明是空虚的。
“三摩地转化,内在的转化,是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逐渐安定下来,而且同时专注于一点。”当思想消失——思想就是分散注意——专注一点出现了,你变成了一个。意识之流向着一个方向流淌,它变成了定向的,现在它有了一个方向,它可以到达,它可以成为一个实现。
“专注于一点的转化,是头脑中正在消退的客体被下一刻正好相似的客体所取代的状态。”一般情况下,一个思想离开,另一个思想会以一种完全不同的特征到来。悲伤离开,快乐到来;快乐离开,挫折到来;挫折离开,愤怒到来;愤怒离开,悲伤到来。你周围的氛围持续改变,而随着氛围……你的存在每一刻都有一个不同的色彩,因此,毫无疑问你不知道你是谁。因为早上你是愤怒的,到午餐的时候你是快乐的,下午你是悲伤的,到了晚上你是泄气的。你不知道你是谁,你变化无常,因为每一种经过你的颜色都变成了你那一小段时间的身份。
专注于一点的转变是这个变化停止时你意识的一种状态,你变成了专注于一点,而且不仅如此,如果你想要维持这样一种状态,你就能够维持。如果你想要保持快乐,快乐就被快乐所取代,再被快乐取代,再被快乐取代。如果你想要保持快乐你就能保持快乐,如果你想要保持悲伤……那取决于你。那么你是主人,否则,所有一切都在继续改变。我一直在观察你们,很难相信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一天一对夫妇来我这里说:“我们深深相爱,请祝福我们。”第二天他们回来说:“我们一直在争斗,我们已经分手了。”哪一个是真的?相爱?还是争斗?对你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是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变动,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没有什么是你存在的一部分,一切都似乎只是你思考过程的一部分——一个思想,一种颜色;另一个思想,另一种颜色。
有一次,一个不愿意戴眼镜的近视女孩决定结婚了,她最终给自己找了一个丈夫,然后和他一起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蜜月。在她回来的时候,她的母亲惊声尖叫,跑到电话旁呼叫了一位眼科医生。“医生,”她喘息着说:“你必须马上来这里一趟,紧急情况,我女儿一直拒绝戴眼镜,现在他度蜜月回来了,而且……”“女士,”医生打断她道:“请控制你自己,你女儿来过我这里吗?不管她的眼睛怎么糟糕,那不可能是一个紧急状况。”“不是?”那个母亲说:“她带回来的这个家伙和她去尼亚加拉大瀑布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但这是每一个人的情况,那个你早上爱着的人,到了晚上你恨他。那个你早上恨的人,晚上你就爱上了他。就在昨天还看起来很美的那个男人或是女人,今天就变得丑陋,它是一个紧急情况。你的这种方式,就像一块浮木,受风的支配,风改变了方向,你的方向也改变了。“你还没有任何的灵魂,”葛吉夫常常对他的弟子们说:“首先要存在,因为此刻你还不存在,让这个成为你生命的唯一目标——去存在!”有人问他:“我们如何能够爱?”他会说:“不要问废话,首先存在,因为除非你存在,否则你怎么能爱?”除非你存在,否则你如何能快乐?除非你存在,否则你怎么能做什么?存在是首要的,然后一切才成为可能。耶稣说:“首先寻找上帝的王国,然后一切才能加诸于你。”我要把它改变一下:“首先寻找那个存在,那个存在的王国,然后一切才能加诸于你。”那才是耶稣的意思。上帝的王国是存在的王国的老的说法。首先存在,然后一切才有可能。但是现在在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不在那里。有很多客人在那里,但是主人丢了。专注于一点的意识,是一个能够让你的存在出现的基本必要条件。在流动中,存在不可能,顶多你可以继续成为这个和那个,但是你将永远不会是一个存在。
“前面四句经文已经说出了,在元素和感觉器官中的性质、特征和条件的转化也被解释清楚了。”帕坦伽利说情况是这样的:世界在你周围改变,身体在改变,感官在改变,头脑在改变,一切都在改变,而如果你也在改变,那就不可能找到那永恒的——那个不变的。这些东西在改变,那没错,世界在不断改变,它是一个过程,它没有存在,它是一个流动,就让它那样。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是永恒的,那就是改变。一切都在改变——除了改变,只有改变保持是永恒的。身体在改变,不断地,每时每刻地,每一刻它都在流动和变化,否则你怎么会变老呢?你怎么会变成一个青年呢?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年轻人呢?你能说出是在哪一天孩子变成一个青年的吗?你能说出是在哪一天青年变成一个老年人的吗?很难,实际上,如果你去问生理学家,他们也无法明确说出到底是在哪个时刻一个人是活着的,而现在他死了。不可能确定,定义尚未明确,因为生命是一个过程。其实当你死了,几乎死了,你的朋友放弃了你,有一些过程还在身体里继续——指甲继续生长,头发继续生长,你的一部分似乎仍然是活着的和运转着的。什么时候一个人真的死了,还没有定论。实际上,生命和死亡无法界定,它是个流动的现象。身体一直在改变,头脑一直在改变,头脑每一刻都在改变。如果你在这些使你的存在分心的东西上来观察这个变化着的世界,并且寻找真理、上帝、喜乐,那么你将会遭受挫折。进入内在,进入那既没有世界存在,也没有身体,也没有头脑存在的间隙里,在那里,第一次,你和那个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其中没有变化的永恒面对面了。
“不管它们是潜在的、活动的,还是未显现的,所有内在固有的性质都是根本的。”帕坦伽利说不管一朵花死了还是在开放都没有关系,当一朵花在开放,它正在死去;而当一朵花死了,它正在试着再次回来。天地万物通过毁灭和创造的过程来继续,这就是帕坦伽利称之为自性的东西,再次又是一个无法翻译的词。它不仅是创造,它是创造和毁灭这个过程。一切都变得显现,消失,变成非显现,但它仍然保留在那个根本、那个自性之中。它会再回来,夏天来到然后离去,然后夏天又回来了。冬天来了,走了,它还会再来,它继续移动。花朵出现,消失;云朵出现,消失,世界一直在一个圆里移动。
事物有两种状态:显现的和不显现的。你超越它们,你既不是显现的,也不是不显现的,你是那个观照。通过止的转化,通过两个思想之间的空隙,你第一次对它有了一瞥。然后继续积累那些空隙,堆积那些空隙,而且总是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两个间隙在那里,它们就变成了一个。两个间隙不会是两个,它们不像两个东西,它们是两个空,它们无法是两个。你把两个零靠近,它们就变成了一个。它们跳进了彼此,因为两个零不能是两个零,零始终是一个。你把无数的零带回家,它们会跳进彼此变成一个。所以要继续堆积那些间隙——存在的零,渐渐地,帕坦伽利一开始所说的“止”变成了三摩地。在三摩地中分心的东西消失了,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了。然后专注于一点在你的存在中出现了,那是第一次对你是谁的一瞥,你是超越自性的,超越这个创造和毁灭的游戏,超越这个波浪和没有波浪的游戏,花朵和没有花朵,超越改变、运动、瞬息的游戏,你成为了一个观照,那个观照是你的存在,而达成那个就是整个瑜伽的目标。瑜伽的意思是神秘的合一,它意味着联合,和一个人自己的神秘联合。而如果你是和你自己合一的,突然你就会意识到你已经和整体合一,和上帝合一了。因为当你进入你的存在,它又再次是一个空,一个宁静,一个浩瀚的无穷无尽的宁静……而上帝也是宁静,两个宁静不会是两个,它们跳进彼此成为了一个。你退回你自己,而上帝返回,你们在路上相遇,你们变成了一个。这个:“一”就是“瑜伽”这个词的意义,瑜伽意味着去变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