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意识的成长(三)
瑜伽并不坚持一个人必须是理性的。它说:“去想象一些非理性的东西本身就是理性的,去想象理性的界限真的是理性的。”一个真实的、诚实的头脑总是知道理性的限度,总是知道理性在某个地方结束了,任何一个真诚的理性的人都不得不来到一个能感觉到非理性的点。如果你用理性向着终极前进,那个界限就会被感觉到。爱因斯坦感觉到它,维特根斯坦也感觉到它。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是迄今为止所写过的最理性的书之一,他是最理性的头脑之一。他一直以一种非常逻辑的方式、一种非常理性的方式谈论存在。他的表达——语词、语言、每一样东西都是理性的,但是之后他说:“在超过某一个点之后,有一些东西是无法被说出来的,关于它我必须保持沉默。”然后他又写道:“那些不能被说出来的一定不可以被说出来。”整个大厦倾倒了,整个大厦!维特根斯坦原来是在想对整个生命和存在的现象作出理性的解释,但是突然之间一个点来临了,而他说:“现在,超过这一点,什么也不能说。”这是在说某种东西,某种非常有意义的东西。某种东西在那儿,而现在,关于它,什么也不能说。现在,存在着一个点,它是无法被定义的,在那儿,所有的定义全都掉落了。
每当有一个真正的、逻辑的头脑,它就会来到这个点。爱因斯坦是作为神秘主义者而死的,他是比你所谓的神秘主义者更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因为如果你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理性道路的精疲力竭的神秘主义者,那么你就永远无法深入到神秘主义中。你并没有真正知道那个界限。我总是看到那些把上帝当作一个逻辑概念、当作一场争论来谈论的神秘主义者。有一些基督教神秘主义者一直在尝试“证明”上帝。多么无聊!如果上帝也能被证明,那么你就无法留下任何不能被证明的了,而那不能被证明的就是源头。一个曾经经历过某些神性的东西的人是不会试着去证明它的,因为那个证明的努力显示出一个人还从来没有与生命的本源有着连结,而那本源是无法被证明的,它是不能被证明的。整体是无法用部分来证明的。举例来说,我的手无法证明我的存在,我的手不可能比我更大,它无法覆盖我。要去证明是愚蠢的。但是如果一只手能够完全地覆盖它自己,那也已经够好的了。一旦手知道了它自己,它也就知道了它是扎根于某些“更……的”东西上的,它也就知道了它一直是和某些“更……的”东西连成一体的。它存在是因为那“更……的”是存在的。如果我死了,那么我的手也会死,它活着仅仅是因为我。整体一直是不能被证明的,只有部分是可以知道的。我们无法证明整体,但我们能感觉到它;手无法证明我,但是手能够感觉到我。它可以在它自身中走得更深,一旦它到达那个深度,那就是我了。被理性所困扰的所谓的神秘主义者不是真正的神秘主义者。一个真正的神秘主义者从来不会被理性困扰,他能够与它玩游戏。他能够与理性玩游戏,是因为他知道理性无法摧毁生命的神秘。那些害怕理性、逻辑、争论的所谓的神秘主义者和宗教人士,实际上是在害怕他们自己。任何反对他们的争论都可能创造出内在的疑惑,它可能会帮助他们的内在的疑惑浮现出来。他们是害怕他们自己。
基督教的神秘主义者德尔图良说:“我相信上帝,因为我无法证明他;我相信上帝,因为这是不可能相信的。”一个真正的神秘家就是会这样感觉的:“这是不可能的,那就是我为什么相信。”如果它是可能的,那么不需要去相信,它会变成只是一个概念、一个普通的概念。这就是神秘主义者们一直在说的信念、信仰,它并不是某种理性的东西,它不是一个概念,它是跳进那不可能。但是你只有在理性的边缘才能跳进那神秘之中,在此之前永远不可能。在此之前你怎么能做它呢?只有当你的理性伸展到它的逻辑的极限时,你才能够跳。你已经来到一个理性无法向前而这个超越的东西仍然存在的点上了。现在你知道理性无法再向前一步,而“前面的”依然存在。即使你决定要停留于理性,那也就创造出了一个界限。你知道存在是超越于理性的界限的,所以即使你不去超越这个界限,你也变成了一个神秘主义者。即使你不跳,你也变成了一个神秘主义者,因为你知道某些东西,你遭遇过某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完全不是理性的。所有理性能够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现在,某些理性无法知道的东西被遭遇到了。如果你要跳,那么你必须把理性丢在后面,你无法带着理性去跳。这就是所谓的信念。信念是并不反对理性的,它超越于理性。它不是反理性的,它是非理性的。
瑜伽是带领你到理性的极限的方法,它不仅是一个带你去极限的方法,而且是一个跳的方法。怎么去跳?爱因斯坦如果知道某种静心的方法,他会像佛陀一样开花的。他正好就在边缘,在他一生中有很多次他一直走到了那个可以跳的点,但是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他再次被理性纠缠住了。而到最后,他因为整个理性的人生而灰心了。同样的事也可能发生在佛陀身上,他也有一个非常理性的头脑,但是对他来说,有一些事是可能的,他能够使用一个方法。不仅理性有它的方法,非理性也有它的方法。瑜伽在根本上关心的是非理性的方法,只有在一开始可以使用一些理性的方法。那些方法只是为了说服你,推动你,劝服你的理性走向极限。而如果你到达了那个极限,你将会作最根本的跳跃。
古尔捷耶夫在某个团体中用一些深入的、非理性的方法展开他的工作。他与一群追随者一起用一种特殊的非理性的方法展开工作。他经常称它是一项“停住的训练”。举例来说,你跟他在一起,而突然之间他会喊:“停!”然后每一个人都必须按他的样子停下来,完全地停住。如果手在某个地方,那么手就必须停在那个地方;如果眼睛是睁开的,那么就必须保持是睁开的;如果嘴巴是张开的,你正在讲某些话,那么嘴巴就必须保持它那时的样子。不能有变动。这个方法是以身体为开始的。如果在身体上没有了运动,那么在头脑中也就没有了运动。两者是相连结的。如果没有内在的头脑的运动,你就无法移动你的身体,而如果没有内在的头脑的停止,你就无法完全地停住你的身体。身体和头脑是两样东西,但它们是同一种能量。身体中的能量比头脑中的能量更粗重一些。密度有不同,波长的频率也有不同,但它们是同一种波,是同一种能量的流动。追随者们做这个“停住的训练”连续有一个月了。有一天,古尔捷耶夫在他的帐篷里,3个追随者正在通过地面上的一条干的运河,这是一条干的运河,没有水在里面流动,突然之间,从他的帐篷里,古尔捷耶夫喊道:“停!”在运河岸上的每一个人都停住了,3个在运河里的人也停住了,它是干的,所以没有问题。然后突然间,水冲了过来。有人打开了水闸,水冲进了运河。当水淹到3个人的脖子时,有一个人跳出了运河,他想:“古尔捷耶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他的帐篷里,他不知道水已经进入了运河这个事实。”那个人想:“我必须跳出去,现在还待在这里是不理性的。”于是他跳出去了。另外两个人还待在运河中,而水越升越高。最后,水到了他们的鼻子,第二个人想:“这是极限了!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来死的,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知道那永恒的生命,而不是送死的。”于是他也跳出了运河。第三个人还待在那儿,他也面对着同样的问题,但是他决定留下来,因为古尔捷耶夫曾经说过这是一项非理性的训练,如果用理性来做它,那么整个事情就会被破坏掉。他想:“好!我接受死亡,但是我不能停止这个训练。”所以他就留在那儿了。现在,水正在没过他的头顶,古尔捷耶夫从他的帐篷里冲出来,跳进运河,把他拉了出来,他正在死亡的边缘了。但是当他活过来,他已经是一个改变了的人了。他已经不是那个站在那里做这个训练的人了,他已经完全被改变了。他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他已经跳了。
极限在哪里?如果你继续带着理性,那么你会错过,你会继续掉回来。有时候一个人会跨出一步以引导你超越。那一步会变成一个变革,分裂就被超越了。不管你说这个分裂是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宗教与科学之间的,还是东方与西方之间的,那个分裂一定是被超越了。这就是瑜伽:一种超越。然后你又可以回到理性,但是你将会有所改变的。你甚至可以用理性把事情推导出来,但是“你”将会是超出理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