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庆祝的艺术(二)
有待满足的需要中有社会的需要,也有存在的需要。我不会说:“不要去制约孩子。”如果你让他们完全不受制约,那么他们就会变得粗野不堪,他们就不能生存下去。生存需要制约,但是生存不是目的。所以你对制约必须能穿得上脱得下,就像衣服一样,你可以穿上它出去办事,然后回家把它脱掉,这样,你才“存在”。如果你并不认同你的衣服、你的制约;如果你不说“我就是我的头脑”,这并不困难,那么,你就可以比较容易地改变。但是如果你认同于你所受的制约,你说:“我的制约就是我。”而所有不是你的制约的东西都被否定了。你认为:“所有不受制约的都不是我,无意识不是我。我是有意识,是专注的头脑。”这个认同是危险的,不应该这样。一个恰当的教育是不受制约的。它只受一个有条件的制约:制约是一种实用的需要,你必须能穿得上脱得下。需要时穿上,不需要时脱下。在有可能把人教育得不和他的制约相认同之前,人类不是真正的人类,而只是受到制约和狭窄化的机器人。
要明白这一点,就是要觉知到那被剥夺了光明的大半部分的头脑。觉知那大半部分头脑,就是要觉知到你并不只是有意识的头脑。有意识的头脑只是一个部分,“我”是两者,而那大半部分是不受制约的,但是它总是在那里,等待着。我给静心下的定义是:静心只是一个为跳进无意识而作的努力。你无法通过算计而跳进去,因为一切算计都属于有意识,而有意识的头脑不允许这样做,它会警告你:“不要这样做,你会发疯的。”有意识的头脑总是害怕无意识,因为无意识一冒上来,意识中的一切平静、清晰的东西都会被扫除掉,于是,一切将是黑暗的,就像在一个森林之中。这就好像:你建了一座花园,四周围了起来。你平整出很小的一片地,你种了一些花,一切都不错,井然有序,干干净净。只是森林永远就在旁边,它不受控制,无法驾驭。花园一直在忧心忡忡之中。在任何时刻,森林可能会进来,那么花园就会消失。同样,你耕种了头脑的一部分,把一切弄得清清楚楚,但是无意识总是在它旁边,有意识的头脑一直处在惧怕之中。有意识的头脑说:“别走进无意识中去,不要去看它,不要去想它。”
无意识的道路是黑暗的和未知的。在理性看来,它似乎是非理性的;在逻辑看来,它似乎是无逻辑的。所以,如果你要想用思考进入静心,那么,你就永远也进不去,因为思维着的头脑不会允许你进去。这就成了一个悖论。没有思考,你无法做任何事情;而带着思考,你又不能进入静心。怎么办?哪怕你这样想:“我不要去思考”,你这也是在思考。这是思考的那一部分头脑在说:“我不允许去思考。”靠思考是无法做成静心的,这是一个困境、最大的困境。每一个求道者都会碰到这种困境,在某个地方,在某个时候都会出现困境。知道的人会说:“跳吧,别去想它!”但是你不可能不思考而做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一些不必要的方法被创造出来了。我说它是不必要的方法,因为只要你能不加思索地跳,什么方法也不需要。但是你不会不加思索就跳的,所以方法还是需要的。
你可以去想那个方法,它能够使你那思考的头脑变得放松,但是不要去想静心,静心将是进入未知的一个跳跃。你可以借助某种方法,而它会自动地把你推进未知。只是因为头脑受过的训练才需要这种方法,否则它是不需要的。一旦你跳了,你会说:“这个方法是不必要的,根本不需要。”但是这是你回顾时的认识,你在事后才知道方法是不需要的。那就是克利希那穆尔提说的:“不需要设计,不需要方法。”禅师们也说:“不需要努力,那是不必费力的。”但是,对于还没有通过这道关卡的人来说,这是荒诞无稽的。因为人们说话的对象主要是那些没有通过这道关卡的人。所以我说,方法是人为的。它只是一个手段,让你放松你的理性的头脑,好让你可能被推入到未知中去。
那就是为什么我采用强烈的方法。方法越强烈,你那个会算计的头脑就越不需要。方法越强烈,它就变得越完整,因为生命力不仅是属于头脑的,它也属于身体、感情,它属于你整个的存在。
苏非派的苦修僧曾经用舞蹈来作为技巧和手段。如果你投入到舞蹈中去,那么你就不可能保持理性,因为跳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它需要你全身心的投入。有一个片刻一定会到来,那是不用头脑而在舞蹈的片刻。方法越有活力,越强烈,你就越能进入,理性就越不会在那里。所以,舞蹈被用来作为一个技巧来推动你。在某个点上,不是你在跳舞,而是舞蹈会接管,它会接管你,你将被卷入那个未知的源头。
禅师们采用过公案的方法。公案是一些性质荒谬的谜题,它无法用理性来解答,你无法思考它。表面上,它又似乎可以思考出某些东西来。妙就妙在这里。那些公案似乎可以让人思考出些什么来,于是你就开始去想,你的理性头脑就舒服了,因为有一些东西已经给了它,要它去解决。但是那个东西是无法解决的,它的本质是不可解决的,因为它的本质是荒谬的。有几百个公案存在。禅师会说:“想想一个没有声音的声音吧。”听上去倒像是可以好好想想的:如果你努力思考,在某个地方,用某种方法,你总会找到一个没有声音的声音,它好像是有可能的。然后,在某个点上——这个点是无法预料的、因人而异的——头脑不管用了,它没有了。你存在着,但是,头脑以及它的一切制约都不见了,你就像一个小孩子,制约没有了,你只是有意识的,狭窄化的集中没有了。现在,你才知道方法是不必要的,但这是一个事后聪明,它是无法在事先说的。
没有一种方法是因果性的,没有一种方法是静心的原因。正因为这样,才可能有这么多的方法。每一种方法都只是一个设计,但是每一种宗教都称自己的方法为正道,而别的方法没有用,他们都是用因果论来进行思考的。水加热后化为蒸汽,热是原因,没有热,水就不会蒸发。这是因果关系。热是蒸发的先决条件。但是静心不是因果关系的,所以,任何方法都可以用。每一种方法都只是一个手段,它只是为事情的发生创造出一个情景,它并不引起它。